短短兩三百米距離轉眼即至。
呼嘯的風聲驟然加劇，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尖嘯。
馬克俯身，小心翼翼地爬到了裂谷的邊緣。
探頭向下望去。
一股磅礡的視覺沖擊撲面而來！
霜語裂谷，名不虛傳。
此處恰好是裂谷收束最為狹窄的一段，兩岸懸崖峭壁相距僅百余米，猶如巨神揮斧劈出的狹長傷口，筆直地沒入下方無盡的深淵。
以馬克的感知估算，此地距離谷底，至少有上千米之遙！
谷壁陡峭得驚人，幾近垂直九十度！
灰黑色的岩壁層層疊疊，被裂谷之中的寒風侵蝕卻依舊顯得光滑堅韌。
稀疏卻異常頑強的北地植物，在岩石的縫隙間扎下根須。
它們不再是冰原表面低矮匍匐的姿態，而是奮力向上伸展著扭曲虯結的枝干。
一種長著尖銳冰晶葉片的小灌木，在陡峭的岩壁間星星點點地探出，折射著稀薄陽光，閃爍著微弱詭異的藍白色光芒，看上去應該是某種比較珍稀的魔法植物。
幾株類似墨雪寒松但更顯扭曲矮壯的針葉樹，硬生生在幾乎找不到立足之地的岩石罅隙里生長出來，樹干被疾風塑成怪異的螺旋狀，蒼勁的針葉如同凝固的寒冰刺蝟。
谷底的白霧濃稠的如化不開的牛奶，深不可測。
雖然看不清更深處的景色，但馬克的靈魂感知卻能清晰地“嘗”到一股遠比裂谷入口處還要深邃粘稠，仿佛源自地底極寒核心的冰冷沉澱氣息。
這股氣息甚至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力場，讓呼嘯的穿谷風在靠近這段狹窄區域時，發出更加淒厲的嗚咽。
馬克的目光死死鎖定下方那片迷霧。
如果說灰須氏族那傳說中的“深爐”分支藏匿于這裂谷之底。
如果那枚被黑砧教會和黑暗、星月勢力覬覦的“星隕之心”不管它是否真的存在）就在谷底深處。
那麼，黑砧教會為何要耗費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在此地修建那座叫做“守望壁壘”的規模不小且明顯是永備結構的工事？
可是更加矛盾的是，永備工事卻要求半月內完工？
如此急切又是為何？
馬克的思維飛速轉動。
工事的位置，並非谷底入口，而是懸在這千米絕壁之頂！
這里既不能直接通向谷底，也無法有效控制整個裂谷的寬闊區域。
當然，如果有人選擇直接從這里跳下去給對手來個烏鴉坐飛機就當馬克沒說。
它唯一的優勢，似乎就是正懸垂在了這段峽谷最狹窄區域，也是附近那股冰冷地脈氣息最明顯的地方的正上方。
霜語裂谷邊緣的寒風如同永不停歇的冰刃，刮過馬克僵硬的臉頰。
他已在距離黑砧教會工地不遠處的隱蔽石隙中枯坐了整整半天。
靈魂感知最大限度地鋪展開去，反復掃描著那處繁忙喧囂的工事、下方深不可測的裂谷、以及空氣中越來越粘稠沉重的地脈寒氣。
然而，收獲寥寥。
工地熱火朝天地推進著那座名為“守望壁壘”的龐然大物，工人們搬運條石，夯實凍土，監工的黑砧矮人呼喝不斷。
他能“嘗”到混亂的信仰氣息在冰原寒風中頑強地糾纏，能感受到那份屬于黑砧教會管理者的隱秘的急迫心理如同燒紅的烙鐵般滾燙。
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幾股屬于建造師、土建師獨有的“精確”與“結構感”靈魂余韻。
但這堡壘究竟為何而建？
為何偏偏懸在這裂谷最窄、地脈寒氣最深處之上？
馬克的靈魂感知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冰牆。
復雜的工程結構、龐大的能量走向、以及黑砧教會含糊其辭的圖紙和命令，像一團亂麻，纏繞得他腦仁發疼。
“姆嗚……”
小姆從他衣領處探出一個小腦袋，粉嫩的觸手無精打采地蹭了蹭他冰冷的下巴，顯然也被這長時間的干等和不甚清晰的意圖弄得有些無聊。
小家伙圓溜溜的眼楮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很快被崖壁上頑強生長的一小簇閃著詭異藍白色光芒的冰晶灌木吸引了。
小姆伸出觸手，小心翼翼地避開尖銳的葉片，卷住一顆小小的如同藍寶石般晶瑩剔透的漿果，輕輕一扯。
漿果脫離枝頭，被觸手卷著縮了回去。
“姆！”它滿足地發出一聲細微的喟嘆，縮回馬克衣領深處美滋滋地品嘗起來。
看著小姆采食冰晶漿果的動作，馬克心頭一動，隨即涌起一股夾雜著無奈和想念的情緒。
以前小姆都是這樣縮在莫妮卡……
如果是莫妮卡的話。
他幾乎能清晰地在腦海中勾勒出畫面。
這位優雅的紅發鑒定師大姐姐只需款步走到崖邊，酒紅色的眼眸掃過那龐大的工地雛形和復雜的基座構造，指尖或許會輕輕撫過冰冷的條石一角。
可能只需要一瞬間，鑒定術的光華悄然流轉之後，所有的秘密，都將在鑒定師那近乎外掛的鑒定面板下無所遁形！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這個念頭像一道破開冰霧的光束，驟然點亮了馬克的思路。
他猛地回過神來，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嘖，鑽牛角尖了不是？”
他豁然開朗。
黑砧教會算什麼？
一個盤踞在這荒僻冰原、連信仰氣息都如此駁雜混亂的中小型勢力，哪來的閑錢和精力，去專門豢養一批“石匠”、“建造師”、“土建師”這樣的專業技術人才？
這些混跡在雇工群里卻技藝精湛的家伙，九成九也是從外部雇佣或者強制征召的！
既然是外人，又身處這混亂的工地環境，他們的嘴巴就不可能像黑砧核心成員那麼緊。
他們對自身專業的自信和習慣性的議論，就是他馬克最好的突破口！
不需要他們知道完整的陰謀圖紙。
只要他們是真正的專業人士，只需要看幾眼，听听他們對工程結構本身的抱怨、對圖紙指令的疑惑。
馬克就能像拼圖一樣，大致推斷出這鬼東西最終是要用來干嘛的！
至于暴露？
一個被寒風吹傻、凍得只想找點熱乎話聊聊來暖身子，順便騙口飯吃的潦倒流浪漢，湊過去听听匠人師傅們發牢騷，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