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之內,那聲屬于春桃的、短促而淒厲的驚呼尚未完全消散,她那原本還帶著幾分嬌憨與恐懼的臉龐,便以一種肉眼可見的、令人遍體生寒的速度迅速失去了血色
青絲如瀑,瞬間化為枯草般的灰白。飽滿的肌膚在極短的時間內干癟下去,深刻的皺紋如同被無形的刻刀狠狠劃過,在她年輕的臉頰上蔓延。
生機,正以一種無可理喻的方式,從她體內瘋狂逸散。
“不好!”
丹心前輩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慵懶魅惑的鳳眸驟然收縮,厲色一閃而過。
她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話,身形已如一道白色閃電般出現在春桃身側。
那股平日里若有若無的幽香,此刻也帶上了幾分凜冽的藥草之氣。
素手疾探,根本看不清她是如何動作的,數枚細如牛毛、閃爍著幽碧色澤的特制銀針已然出現在指間。手
腕輕抖,銀針破空,帶著尖銳的呼嘯,精準無比地刺入春桃頭頂百會、眉心印堂、胸前羶中、腹下氣海等數處封鎖生機、安定神魂的要穴。
每一針落下,都帶著丹心前輩精純而磅礡的木系靈力,如同涓涓細流,試圖將那如決堤洪水般潰散的生機強行挽留。
她指尖翻飛,快得只留下一連串殘影,顯然是將自身醫道技藝催動到了極致。
同時,她另一只手閃電般從腰間一個造型古樸雅致的錦繡藥囊中取出一只通體溫潤的白玉小瓶,倒出一枚龍眼大小、散發著濃郁異香、表面甚至有丹紋流轉的血紅色丹藥。
此丹藥名為“九轉保元丹”,乃是丹心壓箱底的救命靈藥之一,能生死人肉白骨,藥力霸道絕倫。她毫不猶豫,玉指輕捏,便要將這枚珍稀丹藥強行渡入春桃口中。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春桃體內的生命力流逝速度實在太過恐怖,太過詭異。丹心前輩刺入的銀針,其上附著的木系靈力剛剛觸踫到春桃的經脈,便如同冰雪遇到了烙鐵,瞬間被那股無可抵擋的死亡之力消融、吞噬。
甚至連銀針本身都開始微微發黑彎曲。
那枚珍貴無比的“九轉保元丹”,其磅礡的藥力剛剛在春桃口中化開,試圖滋養她那幾近枯竭的五髒六腑,卻如同泥牛入海。
僅僅是讓春桃那急劇衰敗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便被那股更加霸道、更加陰冷的死亡之力徹底壓制、化解。
前後不過短短十數息的功夫,春桃那原本還帶著幾分青春活力的身軀,便徹底化為了一具與床榻上綰綰別無二致的干癟“老嫗”。雙目圓睜,瞳孔渙散,殘留著極致的恐懼與不甘。
嘴角卻同樣凝固著一絲極其細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微笑”。
就在春桃身體癱軟,從繡墩上滑落的瞬間,一本暗黃色的經書從她懷中跌出,散落在地。
書頁半開,在偏廳昏暗的燈光下,那些紙張上密密麻麻的金色光點若隱若現,如同無數細小的活物般微微蠕動著,散發出一股極其詭異的吸噬之力。
“是那本經書!”雲逍目眥欲裂,瞬間明白了過來。
春桃的死,與這本邪異的《往生度厄經》脫不了干系。
“速退!遠離那本經書!”雲逍不及多想,對著早已嚇傻的其余五位合歡宗女修厲聲吼道。
同時,他體內的“通感”之力瘋狂運轉,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危機感讓他汗毛倒豎。他能清晰地“聞”到,那本經書正散發出一種貪婪的、吞噬生命力的“味道”。
“丹心前輩!琉璃!布陣隔絕!”雲逍的聲音因急切而有些嘶啞。
丹心前輩此刻也察覺到了那本經書的詭異。
她柳眉倒豎,鳳眼中殺機凜然。在春桃生機徹底斷絕的瞬間,她便當機立斷,放棄了無謂的施救。她左手迅速掐動一個玄奧繁復的法訣,右手五指連彈。七枚閃爍著瑩瑩青光的、薄如蟬翼的玉符從她指尖激射而出。
玉符破空,發出輕微的嗡鳴,精準無比地落在了五位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尖叫連連的合歡宗女修周圍,按照某種上古陣圖的方位悄然懸停。
“【玉清淨塵陣】,起!”丹心前輩口中發出一聲清冷的叱 。
隨著她的聲音,那七枚玉符瞬間爆發出柔和而聖潔的青色光華。
光華彼此連接、交織,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形成一個直徑約莫丈許的半透明圓形光罩。光罩將那五位瑟瑟發抖的女修以及她們腳下的一小片區域牢牢護在其中。
這【玉清淨塵陣】甫一形成,便散發出一股清淨祥和、隔絕內外、淨化邪祟的獨特氣息。
那股源自《往生度厄經》的詭異吸噬之力,在接觸到這青色光罩的剎那,便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發出“滋啦啦”的細微聲響,被無形的力量阻隔、淨化,再也無法寸進。
陣法之內,那五位女修的尖叫和哭泣聲也漸漸平息了一些。她們雖然依舊驚恐萬分,但至少……有了一絲暫時的安全感。她們都未曾隨身攜帶那本邪異的經書,此刻方才幸免于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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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玉清淨塵陣】堪堪形成的瞬間,一直站在雲逍身旁、似乎也被眼前這恐怖景象驚呆了的鐘琉璃,那雙總是帶著幾分茫然和天真的大眼楮里,驟然閃過一絲極其凜冽的寒光。
她似乎本能地察覺到了某種讓她極其厭惡和警惕的“不祥”力量,正是從那本攤開的經書上散發出來的。
“嗡——!”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鐘琉璃那嬌小玲瓏的身軀之上,驟然爆發出如同實質般的、璀璨奪目的琉璃色氣血光焰。
那光焰是如此的純粹、如此的霸道、如此的充滿了生命力,仿佛一輪小小的太陽,瞬間驅散了偏廳內的些許陰寒。
她周身那琉璃色的氣血光焰凝練無比,甚至在她身後隱隱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充滿了力量感的巍峨輪廓。
一股堪比元嬰期大修士全力爆發的磅礡武道氣血之力,如同山洪海嘯般席卷開來。卻又被她極其精準地控制著,並未傷及周圍分毫。
這股純陽至剛、充滿生命力的琉璃寶體氣血之力,主動地融入了丹心前輩布下的【玉清淨塵陣】之中。
青色的陣法光罩在得到這股力量的加持後,瞬間變得更加凝實、更加厚重。表面甚至流轉起一層淡淡的琉璃光彩,防御力暴增數倍。
將那本經書散發出的詭異吸噬之力和不祥氣息徹底隔絕在外。
丹心前輩感受到陣法的變化,看了一眼鐘琉璃,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贊賞。
當春桃的身體在他面前迅速枯萎、生機斷絕,最終化為一具與綰綰別無二致的恐怖干尸時。
雲逍只覺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卻無能為力。
那種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卻無法阻止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著他的靈魂。
他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一絲血腥味在口中彌漫。
他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自己的無能。
煉氣七層,銅皮鐵骨,在真正的詭異與恐怖面前,依舊如同螻蟻。
但越是絕望,他內心深處那股不甘與執拗就越是強烈。
他不能就這麼放棄。他必須做點什麼。
在丹心前輩和鐘琉璃聯手穩住局勢,將其他女修保護起來的短暫間隙。
雲逍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
他走到春桃那具尚在微微抽搐,但生機已然斷絕的干尸前。
看著那張因為極致痛苦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的枯槁臉龐。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克服著內心深處的恐懼和生理上的不適。
毅然決然地,將指尖輕輕地按在了春桃那冰冷、干硬、如同樹皮般的額頭之上。
“通感!給我……開!”他在心中發出一聲無聲的怒吼。
丹心在穩固住【玉清淨塵陣】後,並未立刻去探查春桃的尸體。
她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慵懶的鳳眸,此刻卻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她走到偏廳門口,對著外面神色緊張的李都尉沉聲道︰“李都尉,立刻封鎖整個平康里所有出口。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去。同時,將這院子周圍百丈之內徹底清場。若有反抗或試圖窺探者,格殺勿論。”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嚴和決絕。
李都尉聞言,心中一凜,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躬身領命而去。
安排完這一切,丹心前輩才緩緩走到春桃的尸體旁。
她仔細地檢查著春桃的皮膚、毛發。
她的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就在丹心檢查尸體的同時,雲逍也終于從那混亂而恐怖的“聆听”狀態中緩緩回過神來。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額頭上布滿了冷汗,顯然剛才那番深層次的“通感”探查,對他造成了不小的消耗。
他的眼神異常明亮,但卻帶著一絲困惑。
“怎麼樣?听到了什麼?”丹心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雲逍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這次,這次似乎沒有听到什麼,唯一的感受是春桃的生命力幾近全無。”
他頓了頓,似乎在努力組織語言︰
“仍然有股怪異的吸力,在嘗試繼續從春桃的體內攫取生命力,這股力量我也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麼。”
雲逍的聲音到後面越來越小,似乎有些自責。
就這麼一瞬間,剛才還調戲自己的年輕女子的生命就消失,悄無聲息,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像是被隨手就抹掉的人。
雲逍拳頭越握越緊,喃喃道︰“怎麼可以這樣?不應該這樣!人不應該這麼輕易就被抹殺!”
穿越到異世之後,雲逍一向以苟命摸魚為己任,在檔案司確實見過很多草菅人命,屠城滅宗之事,無論是妖邪魔道的以人血肉為修行,亦或是修士們的戰斗余波都會造成很多人的殞命。
但是即使做了太多心理準備,當上一刻一個生命就這樣輕易逝去,就在自己面前,雲逍還是感到悲傷,感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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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精神大條的琉璃師姐都感覺到了雲逍的低落,以及內心壓抑的火焰,她走上前握住雲逍的手,試圖給他一點安慰。
雲逍緩過神來,摸了摸琉璃,示意自己沒事。
丹心也檢查完畢,搖頭道︰“幾乎沒發現任何東西,這次和綰綰死亡的那次死狀很像,但是有著根本的區別。”
雲逍了然,道︰“春桃....春桃她剛剛絕對是活著的,而綰綰半個月前就是一個尸體了。”
丹心疑惑道︰“為什麼呢?為什麼綰綰會被提前殺死呢?”
雲逍猜測道︰“這次的幕後之人的出手給我感覺很著急,很匆忙,而綰綰的死應該是個意外,是不得不為之。”
門外的李都尉正在吩咐下屬封鎖四周,雲逍對他喊道︰“李都尉,你過來一下,有事相詢!”
李都尉聞言,小心翼翼地繞過丹心布下的陣法,害怕自己也變成人干。
雲逍指著那陣內的女修說道︰“她們都是來自合歡宗的修士,昨天你有沒有派人去合歡宗知會過綰綰的死訊?”
李都尉點頭道︰“自然去過,衛士回來告知說她們宗主已經知道這事了,之後就沒說什麼了。”
雲逍此刻對合歡宗及其宗主甦媚充滿了疑問,他轉向丹心,沉聲問道︰“丹心姐姐,這合歡宗到底是何來歷?其宗主甦媚又是何人?您可有了解?”
丹心沉吟片刻,緩緩搖頭道︰“合歡宗……此宗門頗為神秘,崛起時日尚短,行事也一向低調。我對其了解並不算多。只知其並非傳統的魔道宗門,門中弟子雖修采補之術,卻似乎……有其獨特的底線和規矩。至于其宗主甦媚……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極少在人前露面。關于她的情報,恐怕還得從檔案司那邊想想辦法。”
雲逍點了點頭。
然後從腰間解下那塊刻著“玄柒”字樣的鎮魔衛腰牌,遞了過去︰“煩請李都尉持我腰牌,立刻去一趟檔案司。拓印一份關于【合歡宗】的所有備案資料,越詳細越好。特別是關于其宗主甦媚的生平、背景、以及近些年來的活動軌跡。”
李都尉接過腰牌,正色道︰“雲大人放心,卑職立刻去辦。”
“等等。”雲逍叫住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帶著幾分年輕人特有的銳氣和……一絲與凌風學來的“狐假虎威”,“倘若檔案司的王主事有所刁難,或是不願配合,你只管告訴他,稍後我雲逍,會同刑部凌家的凌風公子,親自過去‘拜訪’他老人家,與他好好‘敘敘舊’。”
前些日子檔案司發生的那場“風波”。雲逍和凌風,可是把王主事氣得夠嗆,連錢老都驚動了。王主事雖然為人刻板,但也是個識時務的人。
李都尉連忙躬身道︰“雲大人放心。”說罷,便匆匆離去。
偏廳之內,暫時只剩下雲逍、丹心、鐘琉璃以及那幾位依舊驚魂未定的合歡宗女修。
雲逍看著幾位處于陣法中保護的女修,抱拳道︰“幾位姐姐放心,此事我鎮魔司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大家先安心待著。”
幾位女修眼角淚水不斷,表達感謝。
雲逍走上前去,拿起那本掉落的經書,《往生度厄經》,似乎這會兒已經消停,那股怪異的吸力似乎已經消失不見。而里面的金點似乎已經失去活性。
不多時李都尉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卷剛剛用靈力拓印下來的、還帶著淡淡墨香的嶄新卷宗。
“雲大人,”李都尉將卷宗遞給雲逍,臉上帶著一絲古怪的表情,“王主事……非常配合。這是檔案司所有關于【合歡宗】及其宗主甦媚的備案資料。”
雲逍接過卷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看來,他之前那番“敲打”,效果還是不錯的。
他迅速展開卷宗,目光如同掃描般快速掠過。丹心前輩和鐘琉璃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卷宗上的記載,與丹心前輩之前所說的大致吻合,但也補充了一些更具體的細節。
“合歡宗,立派于大胤【昭文州】南部,雲夢大澤邊緣的【百花谷】。其地瘴氣隱現,靈藥滋生,頗為隱秘。”
“宗門弟子多為容貌出眾、體質特殊的年輕女子,以修煉雙修采補之術為主,輔以一些魅惑幻心之法。其宗門規矩森嚴,弟子入世歷練,雖多流連于風月場所,卻嚴禁強取豪奪,更不許濫殺無辜,似乎……另有圖謀。”
“其現任宗主甦媚,約二十年前橫空出世,以雷霆手段整合了【昭文州】交界處數個小型妖媚宗派,創立合歡宗。其人修為深不可測,行事亦正亦邪,外界對其真實來歷知之甚少。”
卷宗翻到最後,是一段用朱筆標注的、顯然是來自更高級別密探的記錄︰
“甦媚,本名疑似‘甦眉’。據稷下書院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隱退宿儒私下透露,此女……極有可能便是二十年前,書院那一代弟子中天資最為卓絕、被譽為‘千年不遇’的內門奇才——甦眉。其人聰慧絕倫,博聞強識,十五歲便已領悟‘言出法隨’之雛形,深得當時院內數位大儒賞識,被視為未來光大儒門的不二人選。”
“然,二十年前,不知何故,甦眉突然性情大變,與書院恩斷義絕,叛出師門。據說……曾盜取了書院某部禁忌古籍的殘篇,之後便銷聲匿跡。再次出現時,已是那妖媚惑人、手段狠辣的合歡宗宗主……甦媚。”
稷下書院的千年奇才,竟搖身一變成了合歡宗的妖媚宗主?這反差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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