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不信邪的人,在王庭軒以及薛礪峰如周齊賢他們一般,慘遭雷劈身死後,全都江湖戰戰,面如土色。
“這......這雷......竟真是天譴?”
“廢話!欽天監的人再厲害,你以前可見過他們弄出這樣的動靜?”
醉仙樓里,那個曾經嘲諷天譴論的富商,此刻正跪在地上拼命磕頭,“老天爺開恩!小人胡說八道,都是小人胡說八道,小人罪不該死,可千萬不要降下天雷劈小人啊!”
自此,京城再無一人敢質疑天譴論,大家對天意不可違這句話從此有了深刻的認知。
王庭軒、薛礪峰被天雷劈死的第三日,大朝會照舊舉行,但奉天殿內的氣氛卻詭異至極。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卻無人敢站在王庭軒他們曾經站過的位置,因為他們腳底下的金磚被雷火劈得焦黑,至今仿佛還散發著淡淡的焦糊味,任宮人們怎麼擦拭都去不掉那味道。
“陛下,北境軍報......”兵部侍郎陳襄遠手持奏折上前,剛邁出兩步,忽然腳下一頓,硬生生繞開了自己腳前的那塊焦磚。
徐景行端坐龍椅,見狀,眸光微斂,原來這些人也會害怕,而後他嘴角勾起一抹微弱到幾不可察地笑意,目光掃過朝堂,見文官隊列中,周黨舊部臉色蒼白,額角滲汗,武將那邊勛貴眼神閃爍,身姿僵硬。
“陳愛卿。”徐景行緩聲開口問道︰“為何不繼續向前?”
陳襄遠聞言,渾身一顫,干笑道︰“回陛下,臣......臣怕踩髒了殿上金磚。”
“哦?”徐景行似笑非笑,語氣平和道︰“朕還以為你是怕天雷再度劈下來呢。”
此話一出,朝堂瞬間死寂無聲,不管膽大還是膽小,但凡是怕死的以及不想死的,听了徐景行這話全都渾身發軟,險些殿前失儀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北境邊關八百里加急!”送信的宮人幾乎是 連滾帶爬的沖進殿內。
全忠走下接過急報而後將其遞到徐景行手上,徐景行將其展開,鎮北關守將韓賀的字跡力透紙背,所寫內容對他來說極其不妙,說蠻金三萬鐵騎已破外圍屏障,正圍攻鎮北關下轄的三座衛城,雲安、定北、望朔三城守軍合計不足五千,糧彈僅夠支撐十日,懇請朝廷速發援兵,否則三城必破,蠻金將直抵鎮北關下。
“陳愛卿,這封由韓賀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急奏,你們好好看看。” 徐景行將奏報遞出去後就在思索自己該如何破局。
邊關距離京城太遠,他就算修為再高深,也不能直接以神通之力解決此事,可那三城是他大靖的城池,三城百姓也是他大靖的百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將他們放棄,然後拱手于人。
大朝會上沒討論出結果,因此散朝後紫宸殿的朝房里,文官與勛貴集團的重要官員們分成兩派,再度唾沫橫飛的爭論著鎮北關一事。
“陛下,雲、定、望三城乃鎮北關屏障,絕不可棄!” 新任的戶部尚書阮知節激動異常,“若棄城,蠻金可依托三城作為跳板,鎮北關危矣!臣請調京營精銳馳援,與蠻金決一死戰!”
“京營只剩三萬老弱,調去北境,誰守京師?” 勛貴集團新的代表安國公孫容勝冷笑一聲,開口反駁道︰“阮大人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家兒子不在鎮北關當兵吧?”
“你!” 阮知節被他這話氣得面紅耳赤,“國難當頭,安國公竟說如此誅心之言!”
徐景行沉默地听著他們爭論,說來說去,還是大靖已到窮途末路,他們這些人沒那個能力處理鎮北關的事,如今互相爭論,不過是想在他面前保住自己的烏紗帽以及性命而已,還有這孫容勝,說話雖句句帶刺,卻點破了當前要害,京營是守衛京城的唯一兵力,哪怕它良莠不齊,暫時也動不得,不然天下各地起義隊伍,該生不該生的心思了。
將自己目光不著痕跡的掃向站在角落沉默不語的京營提督秦岳,原主記憶里顯示他是文官集團安插在京營的將領,但此刻對方眼神閃爍,顯然不願讓自己的嫡系部隊去北境送死。
“韓賀在奏章里說,三城守軍多是去年招募的流民,未經戰陣,” 徐景行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擲地有聲,“而蠻金是百戰之師,以五千對三萬,你們覺得勝算幾何?”
阮知節梗著脖子道︰“陛下,縱然勝算渺茫,也需死戰!我大靖將士,豈能不戰而退?”
“死戰?” 徐景行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面色要比先前冷硬不少,“死戰的結果是三城守軍全軍覆沒,蠻金卻能繳獲三城的糧草軍械,休整後再攻鎮北關,到那時,僅憑韓賀手里的那幾萬殘兵,拿什麼擋蠻金的攻勢?”
安國公孫容勝立刻附和道︰“陛下聖明!三城皆是孤城,城牆低矮,本就難守,不如收縮兵力,集中守鎮北關,至少能保存有生力量。”
“放屁!” 兵部侍郎聞言猛地站起來,指著孫容勝的鼻子罵道,“那三城百姓怎麼辦?這數萬生民要是落入蠻金之手,你難道要陛下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屠戮嗎?你安國公府里錦衣玉食,哪懂得百姓疾苦?!”
這話不僅罵了孫容勝,就連徐景行听了都覺得有些刺耳,他還從未經歷過如此艱難的生死抉擇,他想起了鎮撫司駱養性前日呈上來的密報,說三城官吏早已將家眷和財物轉移到鎮北關,只剩百姓和普通士兵困守城中,若他下令死守,士兵們明知是死,會不會嘩變?若舍棄三城,百姓們會不會被蠻金屠殺?而他也將是天下人口中的昏君。
“阮愛卿,” 徐景行輕聲開口問向阮知節,“你說要調京營馳援,可知將士們需要多少時日才能抵達三城?”
阮知節聞言,先是一愣,後臉色慘白,良久才囁嚅的開口答道︰“回陛下,京營需整備糧草,至少,至少要半月才能出發,到北境,到北境最快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一個多月?” 徐景行忍不住嗤笑出聲,“三城最多只能撐十日左右,你讓援兵們去為守城的百姓跟將士收尸嗎?”
這話一出,屋內頓時鴉雀無聲,在內的文武之臣全都抬頭看向他,目光里有期待,有質疑,更有不容忽視的算計。
徐景行起身,來到懸掛北境地圖的牆邊,想來此刻雲安、定北、望朔三座小城像三顆脆弱的棋子一般,被蠻金的鐵騎死死圍住,隔著數千里之遠,他都仿佛能听到城牆上士兵的哭嚎,以及百姓們絕望的吶喊。
若守,便是拿士兵以及百姓的性命換一個虛名,最後還是會丟城,若棄,雖保下了鎮北關的有生力量,但他也從此要背負上棄民的罵名,甚至還有可能引發民變,讓西南流寇趁機壯大。
這龍椅,這九五之尊之位,可真難安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