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重力實驗艙的藍光在天花板投下幽冷的光斑,三枚鴿卵大小的隕鐵小球靜靜懸浮在真空容器中央。它們表面覆蓋著細密的星紋,在激光束的照射下泛著暗啞的金屬光澤,仿佛三顆被捕獲的微型星辰。姜綰盯著監控屏幕上的實時數據,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控制台邊緣 —— 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就像此刻懸浮的隕鐵,看似靜止,內部卻藏著洶涌的能量。
“軌道參數穩定,懸浮高度誤差不超過 0.01 毫米。” 小李調整著磁場發生器,儀表盤上的綠色指示燈連成一片,“就是這排列方式有點邪門,無論怎麼調整磁場強度,都保持正三角形。”
姜綰俯身貼近觀察窗,只見三枚小球的連線恰好構成等邊三角形的三條邊,每個頂點都正對著實驗室牆上的星圖坐標。最西側的小球表面,那顆與青銅大立人胸腔內相同的黑色顆粒正微微發亮,像是某種能量核心。
“啟動全息投影。” 她按下控制鍵,容器上方的投影儀立刻將小球的三維影像投射在空中。隨著影像逐漸放大,小球表面的星紋開始流動,最終在虛擬空間組成一幅完整的星圖 —— 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獵戶座方向,而參宿四的位置,正跳動著詭異的紅光。
“紅光閃爍周期 73 秒。” 老張推來光譜分析儀,鏡頭對準虛擬星圖中最亮的紅點,“這頻率太規律了,不像是自然天體的脈動。”
姜綰的目光落在參宿四的紅光上。73 秒,這個數字讓她莫名心悸。她想起蕭決佩劍的劍格樣本中,鈦合金的同位素半衰期恰好是 73 小時,兩者雖差了六十倍,卻有著詭異的倍數關系。就像某種刻意設置的密碼,藏在時間與空間的夾縫里。
“把碳 14 測年儀推過來。” 她突然開口,聲音打破了實驗艙的寂靜。小李愣了一下,連忙招呼助手操作 —— 通常來說,測年儀多用于有機物檢測,對隕鐵這類無機物意義不大,但姜綰的直覺從未出過錯。
當探測頭貼近真空容器時,儀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的衰變曲線如同被狂風扭曲的蛇,原本應該平滑下降的曲線突然劇烈波動,在某個節點甚至出現了上揚的峰值。
“這不可能!” 負責數據分析的研究員失聲驚呼,“碳 14 的半衰期是 5730 年,這是物理學鐵律!可這曲線…… 它像是在逆向衰變!”
姜綰的指尖劃過屏幕上的異常峰值,那里的時間戳顯示為凌晨三點十七分 —— 正是昨晚三星堆青銅大立人胸腔內星圖發生扭曲的時刻。她突然想起蕭決發來的加密信息,說太廟青銅鼎的光斑也在同一時間出現過頻率異常。
“對比商朝甲骨文記載的‘天再旦’現象數據。” 她調出數據庫,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翻飛。當兩組數據在屏幕上重疊的剎那,整個實驗室陷入死寂 —— 隕鐵小球的碳 14 衰變曲線,竟與三千多年前那次日出時的天文異象記錄完美吻合,連最細微的波動拐點都分毫不差。
“這不是隕鐵,” 老張的聲音帶著顫音,“這是一台…… 時間記錄儀。”
姜綰沒有回應,她的注意力被虛擬星圖邊緣的一行小字吸引。那是系統自動識別出的星官名稱,除了常見的 “參宿”“畢宿”,還有一個從未在任何星圖上見過的標記 ——“歸墟”。這個詞在《山海經》中出現過,指的是天地的盡頭,萬物歸藏之處。
就在這時,實驗艙的燈光突然暗了下去,只有三枚隕鐵小球依舊散發著幽光。它們投射在艙壁上的星影開始拉長,最終在地面組成一個巨大的螺旋,螺旋中心的紅點閃爍頻率突然加快,從 73 秒縮短到 3 秒,如同急促的心跳。
與此同時,魏國太廟的青銅鼎前,蕭決正握著那枚從鼎耳上取下的青銅碎片。碎片上的饕餮紋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邊緣處瓖嵌的隕鐵顆粒與三星堆的發現如出一轍。他昨晚幾乎徹夜未眠,眉心的淡金色印記始終發燙,像是有團火焰在皮膚下游走。
“公子,該上朝了。” 侍從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蕭決沒有回應,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鼎中 —— 那些懸浮的光斑並沒有消失,只是變得更加黯淡,像將熄的燭火。
他從懷中取出姜綰臨行前贈予的十倍放大鏡,這是現代工藝的產物,鏡片能將物體放大十倍而不失真。當鏡片貼近光斑時,蕭決猛地屏住了呼吸 —— 那些看似渾然一體的光斑,竟是由無數微米級的 “重瞳” 符號組成!
每個符號都像一只迷你的眼楮,瞳孔處嵌著更小的隕鐵顆粒,轉動時會反射出虹彩般的光芒。它們的排列並非隨機,而是按照某種復雜的規律組合,形成類似 dna 雙螺旋的結構。更讓他震驚的是,符號的排列密度與角度,竟與姜綰視網膜上的基因標記完全一致 —— 那是某次她受傷時,他無意間瞥見的秘密。
“怎麼會……” 蕭決的指尖微微顫抖,放大鏡從掌心滑落,在地面砸出清脆的響聲。光斑組成的雙螺旋突然加速旋轉,鼎中靜水再次沸騰,這次卻沒有產生氣泡,而是凝結成一根晶瑩的水柱,將三枚光斑托在半空。
他想起姜綰說過的話︰“青銅器的鑄造者,可能掌握著我們無法想象的生物技術。” 現在看來,這句話的含義遠比他理解的要深刻。這些 “重瞳” 符號,或許就是某種編碼後的基因信息,而青銅鼎則是解碼的容器。
蕭決猶豫片刻,從腰間拔出匕首。鋒利的刀刃劃破指尖,血珠滲出的瞬間,鼎中的水柱突然劇烈震顫。他將滴血的手指湊近光斑,當血珠與水柱接觸的剎那,整尊青銅鼎發出一聲沉悶的嗡鳴,仿佛沉睡的巨獸甦醒。
血珠在水柱中並未散開,而是化作無數紅色絲線,順著雙螺旋結構向上攀爬。那些 “重瞳” 符號被紅色絲線觸踫後,突然亮起金光,在鼎壁上投射出兩個扭曲的古篆 ——“昆侖”。
這兩個字仿佛擁有生命,筆畫間流淌著金色的能量流,順著鼎身的溝壑蔓延,最終在地面匯成一條蜿蜒的河流。河流的分叉處,恰好與蕭決昨晚看到的星圖輪廓重合,而源頭處的標記,竟與他眉心的印記形狀相同。
“昆侖墟……” 蕭決喃喃自語,指尖撫摸著眉心的印記。那里的灼熱感突然加劇,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鮮血在紋路間凝結成細小的晶珠,折射出與隕鐵小球相同的虹彩。
現代實驗室里,姜綰正盯著屏幕上突然跳變的數據。當蕭決的血滴入青銅鼎時,測年儀上的碳 14 衰變曲線再次出現異常峰值,而三枚隕鐵小球的懸浮軌道,恰好與太廟地面的河流圖案形成鏡像對稱。
“姜姐,你看光斑的組成!” 小李突然放大某段視頻,那是高速攝像機捕捉到的畫面 —— 組成光斑的 “重瞳” 符號在特定角度下,會顯現出類似條形碼的黑白條紋,“這和您的基因序列標記太像了!”
姜綰的心髒猛地一縮。她調出自己的基因圖譜,與光斑條紋進行比對。當系統顯示匹配度 99.8 時,實驗艙的警報聲突然響起 —— 三枚隕鐵小球的溫度正在急劇升高,表面的星紋開始脫落,露出內部銀白色的金屬基質。
“是鈦合金!” 老張驚呼,“和蕭決佩劍的劍格成分完全一致!”
最東側的小球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一縷金色的氣流從中溢出,在真空容器中形成螺旋狀的軌跡。姜綰立刻啟動氣體分析儀,屏幕上跳出的元素組成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 那是氦 3,一種只存在于月球土壤和星際塵埃中的稀有元素,含量與三星堆青銅大立人氣孔中發現的完全相同。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通訊器突然亮起紅光,顯示有加密信息接入。發件人是蕭決,內容只有一張圖片︰青銅鼎壁上投射出的 “昆侖” 二字,以及地面上由能量流組成的河流圖案。
姜綰將圖片與隕鐵小球投射的星圖重疊,河流的走向恰好填補了星圖中缺失的航線。當她用手指沿著河流軌跡滑動時,三枚隕鐵小球突然同步轉動,在虛擬星圖上標出三個閃爍的紅點 —— 那是地球上三個異常磁場區的坐標,其中一個就在昆侖山腹地。
“它們在指引方向。” 姜綰的聲音有些沙啞,“三星堆的青銅大立人,太廟的青銅鼎,還有這三枚隕鐵小球…… 它們都是拼圖的一部分。”
小李突然指向屏幕角落︰“能量流的光譜分析出來了,里面含有微量的血紅蛋白成分,與蕭決的血型完全匹配。”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沉默。跨越三千年的時空,兩種文明的產物,竟然通過一個人的血液產生了共鳴。這已經超出了科學能夠解釋的範疇,更像是某種早已寫好的宿命。
魏國太廟,蕭決正看著鼎中逐漸平息的水柱。那些 “重瞳” 符號並未消失,而是滲入了青銅鼎的肌理,在表面形成永不褪色的暗紋。他用指尖觸摸鼎壁,能感覺到微弱的震顫,頻率與自己的心跳完全一致。
“公子,太史令已經在殿外等候了。” 侍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安。蕭決收起匕首,將青銅碎片揣入懷中 —— 碎片表面的隕鐵顆粒已經變得溫熱,像是有了生命。
他最後看了一眼青銅鼎,鼎中的靜水清澈如鏡,映出他眉心的淡金色印記。那印記的形狀,與實驗室里隕鐵小球投射的紅點完全相同。蕭決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成為了連接兩個時空的節點,而這場跨越千年的對話,才剛剛開始。
現代實驗室的無重力艙內,三枚隕鐵小球已經恢復平靜,但表面的星紋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指向參宿四的紅光,此刻正緩緩轉向地球的方向,閃爍頻率穩定在 73 秒 —— 仿佛在等待某個信號的回應。
姜綰將蕭決發來的圖片設為屏保,圖片下方自動生成的坐標數據,與她昨晚夢到的數字驚人地吻合。她想起老張說過的話︰“古人可能比我們更了解宇宙的規律。” 現在看來,這句話或許隱藏著更深的含義。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實驗室的窗戶照進來時,三枚隕鐵小球突然同時釋放出一道金光,在虛擬星圖上標出第四個紅點。這個點的坐標顯示在太平洋中部,那里是傳說中亞特蘭蒂斯文明沉沒的地方。
“看來我們的旅程還很長。” 姜綰關掉監控屏幕,轉身看向團隊成員,“準備申請深海探測許可,還有,聯系航天局,我需要最新的參宿四觀測數據。”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恆溫保存箱上,那里存放的蕭決佩劍劍格樣本,此刻正散發著與隕鐵小球相同的微光。某種直覺告訴她,這不僅僅是一場考古發現,更像是一場跨越時空的接力,而她和蕭決,正是這場接力中最關鍵的兩棒。
太廟的晨霧漸漸散去,蕭決走出大殿,陽光照在他眉心的印記上,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芒。他不知道這印記會帶來什麼,但能感覺到胸口的蠱蟲正在甦醒,它們的躁動不再是無序的掙扎,而是形成某種規律的脈動,與遠方實驗室里隕鐵小球的閃爍頻率,達成了跨越時空的共振。
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時空里,兩種文明的產物,因為兩個人的存在而產生了深刻的聯系。那些隱藏在青銅紋路和星圖坐標中的秘密,正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揭開神秘的面紗。而 “昆侖” 這兩個字,如同一個沉重的密碼,等待著被最終破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