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陽舒展）
倫敦的晨霧還沒散盡，議會大廈前的廣場已被抗議人群的聲浪掀翻。三千支熒光棒組成的 “月球” 懸浮在特拉法加廣場上空，每閃爍一次就變換標語 —— 從 “月球不是礦場” 到 “氦 3 屬于全人類”，冷藍色的光流在霧中暈染成銀河般的軌跡。環保組織領袖艾瑪?懷特舉著祖父留下的阿波羅登月紀念幣，麥克風里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五十年前我們為探索歡呼，現在卻要為掠奪哭泣！”
她身後的游行隊伍正沿著泰晤士河行進，舉著的標語牌上印著月球背面的采礦區衛星圖 —— 淡藍色的氦 3 礦脈像被撕開的傷口，放射性污染帶已蔓延到月海盆地。穿校服的中學生們用全息投影在白金漢宮牆上播放周星辰傳來的苔蘚監測數據︰每開采 1 噸氦 3，月球永久陰影區的水冰純度就下降 0.7。“這不是資源開發，是太空殖民！” 十六歲的莉莉安舉著自制的 “平衡草” 模型，葉片上的標語被雨水打濕卻依舊清晰。
同一時刻的北京，中關村大街變成熒光的海洋。清華附中的學生們用一萬支 ed 燈管拼出巨大的月球圖案，燈管的明暗變化模擬著氦 3 濃度分布 —— 紅色的高危區恰好覆蓋了林昭遠當年標注的 “生態敏感帶”。物理系教授陳立群站在游行隊伍最前方，舉著 1986 年參與 “863 計劃” 時的工作證︰“老祖宗說‘取之有度’，太空資源更該如此！” 他的全息手環循環播放著林望舒提供的月球岩石樣本分析，每幀數據都標注著 “749 局生態檔案備份”。
紐約聯合國總部的玻璃幕牆外，抗議者用激光投影在大樓表面打出 “太空反壟斷” 的標語。非洲聯盟代表團團長卡倫?奧巴桑喬正踩著游行隊伍的聲浪走進安理會會議廳，她的公文包里裝著兩份對比圖︰一份是星際拓荒公司的月球采礦許可證，另一份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能源貧困地圖。“當他們在月球開采清潔能源時，我的國家每天有兩萬人因缺電死于醫療設備停擺。” 她在走廊攔住美國能源部長威爾遜，指甲幾乎戳到對方的全息胸牌，“這就是你們承諾的‘能源普惠’？”
安理會緊急會議的氣氛比紐約的暴雨更壓抑。十二國代表面前的全息屏上，月球污染帶擴散動畫正以每小時 3 的速度更新。威爾遜試圖用 “商業開發帶動技術進步” 的說辭搪塞，卻被發展中國家代表集體打斷。巴西能源部長瑪利亞調出 1967 年《外層空間條約》原文，紅色激光筆圈住第二條︰“外層空間，包括月球和其他天體，不得由任何國家通過主權要求、使用或佔領等方法，以及其他任何措施，據為己有。” 她敲擊桌面的聲音在穹頂下回蕩︰“條約沒說可以由企業據為己有！”
印度代表安南德緊接著展示了更觸目驚心的數據︰星際拓荒公司的氦 3 開采權覆蓋月球背面 62 的區域，卻只將 3 的產能分配給發展中國家。“他們用‘技術壁壘’當借口，” 他調出公司內部定價協議，“賣給歐美企業的價格是每噸 800 萬美元，賣給我們卻是 1200 萬。這不是壟斷是什麼？” 會議廳外突然傳來劇烈的撞擊聲，抗議者用激光切割了玻璃幕牆的一角，“月球屬于全人類” 的標語像旗幟般飄進會場。
月球 “廣寒宮” 基地的生態實驗室里，周星辰正盯著苔蘚培養艙的全息投影。經過基因編輯的抗輻射苔蘚在營養液中舒展假根，吸收放射性顆粒的效率已穩定在 70，但采礦區的實時數據顯示，污染擴散速度遠超苔蘚淨化能力。他摘下防護手套，指尖在操作台上勾勒出父親周啟銘設計的 “生態紅線” 圖騰 —— 三條交織的曲線分別代表資源開發、環境承載與人類需求，此刻代表開發的紅線已沖破另外兩條的束縛。
“準備投影校準。” 他對著通訊器說，同時啟動月面機械臂。在月球背面的沙克爾頓環形山，三百個苔蘚培育艙按坐標排列，微弱的綠光在月塵中組成巨大的符號。周星辰調出地球同步軌道衛星的實時畫面，北京光暗學院的草坪上，甦 正指揮同學調整全息投影設備。當兩地圖案通過量子通訊同步的瞬間，跨越 38 萬公里的 “平衡圖騰” 在天地間同時亮起 —— 月球的綠光與地球的藍光在星空中交匯，像一條連接文明與自然的紐帶。
甦 擦了擦額角的汗，平衡草標本在白大褂口袋里硌得發癢。她剛收到王星宇發來的消息︰量子矩陣的學生請願已征集到 50 萬個簽名，其中有 30 來自能源貧困地區。“媽媽說平衡草的根再深，也不能離開土壤。” 她對著鏡頭給周星辰看培育皿里的樣本，草葉上的紋路在顯微鏡下與月球苔蘚的基因序列驚人相似，“就像人類走得再遠，也不能忘了家園的規矩。”
林望舒在指揮中心看著這跨星球的圖騰，終端突然彈出一封加密郵件。發件人顯示為 “匿名”，附件是兒子小宇在學校操場的照片 —— 男孩正舉著 “保護月球” 的畫，背景里幾個戴墨鏡的陌生人顯得格外刺眼。郵件正文只有一句話︰“管好你的嘴，否則下次就是更近的照片。” 他的指尖瞬間冰涼，父親林昭遠當年收到死亡威脅時的情景突然浮現，也是這樣一張家人的照片，也是這樣赤裸裸的威脅。
他深吸一口氣，將郵件轉發給國際刑警太空犯罪科，同時調出兒子的全息影像。小宇舉著畫的樣子讓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囑托︰“地外資源不是某個人的財富，是全人類的未來。” 林望舒點開設置界面，將鎖屏密碼改成兒子的生日，背景圖換成父親在月球留下的足跡照片。當屏幕暗下去的瞬間，反射出他眼中的淚光與決絕。
聯合國大會堂的辯論已持續了十小時。林望舒的遠程投影站在發言席上，身後的大屏幕展示著被篡改的碎片風險報告與張啟明的通話記錄。“星際拓荒公司不僅偽造安全數據，” 他調出氦 3 定價單，“還通過關聯公司向發達國家低價傾銷，對發展中國家實施價格歧視。這既違反太空法，也違背基本道義。”
台下突然響起掌聲，發展中國家代表集體起身致敬。卡倫?奧巴桑喬走上前，將非洲傳統的 “團結圖騰” 掛在林望舒的投影肩上︰“五十年前，我們的父輩一起仰望星空；五十年後，我們不能讓星空變成少數人的後花園。” 她提議成立 “月球資源共管委員會”，由 749 局提供生態監測數據，各國按能源需求分配開采額度，“這不是反商業，是反掠奪。”
抗議浪潮此時已蔓延到全球 127 座城市。東京銀座的電子屏循環播放月球污染畫面，悉尼歌劇院的貝殼屋頂被投影成破碎的月球，里約熱內盧的基督像手中多了 “保護太空” 的標語。最震撼的是迪拜的哈利法塔，世界最高建築的外牆上，周星辰的苔蘚圖騰與甦 的平衡草圖案交替閃現，在沙漠的夜空中形成跨越文明的對話。
張啟明在星際拓荒的緊急會議上摔碎了咖啡杯。股價暴跌 41 的紅色曲線在大屏上刺眼地跳動，董事會的虛擬影像集體要求他辭職。“一群被環保口號洗腦的蠢貨！” 他抓起加密電話，“給我查林望舒的兒子在哪所學校，還有那個周星辰的苔蘚實驗，必須讓它‘意外’終止。” 電話那頭傳來冷笑，是 749 局安插的線人︰“張總，你的通話已被同步至國際太空法庭。”
<e 視頻。小宇舉著畫說︰“老師說月球上有嫦娥姐姐，我們不能讓她的家變髒。” 他突然想起父親筆記里的話︰“真正的守護，是讓後代還能看見我們曾看見的星空。” 指揮中心的警報突然響起，不是危險警報，而是全球抗議者通過量子通訊發來的支持信息 —— 每一條都帶著 “平衡圖騰” 的標記，像無數星光匯聚成銀河。
周星辰在月球基地放飛了三十架微型探測器，它們拖著熒光劑在月面畫出巨大的 “生態紅線”。當探測器信號與地球抗議人群的手機信號同步時，nasa 的實時監測屏上出現了震撼一幕︰人類在地球與月球同時留下了守護的印記。甦 在光暗學院的實驗室里記錄下這一瞬間，平衡草的葉片恰好完成最後一次舒展，與月球苔蘚的生長曲線完美重合。
深夜的聯合國會議廳，《月球資源開發公約》修正案終于通過。林望舒看著 “資源共享”“生態優先” 的條款被寫入附則，父親的筆跡仿佛出現在屏幕上。他給小宇發了條消息︰“爸爸在幫嫦娥姐姐守護家園哦。” 回復很快傳來，是一張兒子畫的全家福，背景是完整的月球，旁邊寫著歪歪扭扭的字︰“爸爸說，好東西要大家分。”
窗外的抗議聲漸漸平息，晨光透過雲層照亮廣場。艾瑪?懷特收起祖父的紀念幣，發現背面的登月日期與今天恰好相隔五十年。陳立群教授的全息手環里，林昭遠的生態筆記自動翻到某頁，上面用紅筆寫著︰“宇宙的法則從來不是佔有，是平衡。” 而在月球的沙克爾頓環形山，周星辰培育的苔蘚正頑強地向污染區蔓延，在月塵中寫下生命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