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跳到了兩分四十八秒。
林晚的手還貼在生物識別槽上，藍光映在她臉上，像一層薄冰。系統判定她是授權人員，沒有觸發最終引爆，但也沒有停止倒計時——它在等她下一步動作，等她確認執行，或是撤回指令。可她不能動，也不敢動。
指尖下的金屬微微發燙，電流順著皮膚爬上來，刺得整條手臂發麻。她知道，只要她抽手，系統就會判定操作中斷，進入三秒倒數強制引爆流程。她必須拖住這一刻，為陳銳爭取時間。
耳機里傳來許薇的呼吸聲，很輕，但頻率極快。“林晚……信號快斷了，我只能維持十秒接入。”
“夠了。”她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等我下令。”
她的視線掃過終端屏幕。倒計時數字跳動得越來越急，牆體震動頻率也在升高，腳底像踩在震顫的鼓面上。頭頂的燈管接連炸裂，紅光一閃一滅，照得她影子在牆上扭曲拉長。
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抽手，同時按下通訊強制廣播鍵。指尖帶出一串電火花，灼得掌心一痛。
“全體撤離！”她的聲音穿透雜亂的電流噪音，清晰地傳進每一個頻道，“重復，立即撤離！目標安全區a7，執行緊急撤退協議！”
廣播發出的瞬間，遠處傳來一陣悶響，像是金屬結構在劇烈擠壓下斷裂。她沒回頭，只听見耳機里一陣忙音，接著是副隊長的聲音“收到！主力開始後撤！”
“許薇。”她立刻接通私人頻段，“切斷非必要鏈路，集中帶寬，確保指令傳達到位。”
“已經在做了。”許薇的聲音冷靜下來，“但b6區信號屏蔽嚴重，部分小隊可能沒收到。”
林晚咬住後槽牙。她靠在牆邊，慢慢滑坐下去，背抵著發燙的終端外殼。冷汗順著額角流進眼楮，火辣辣地疼。她眨了眨眼，視線有些發虛。
“那就讓他們看見。”她說。
她摘下戰術目鏡，用布條纏住鏡腿，卡進通風口邊緣。金屬反光在昏紅的應急燈下劃出一道斜線，指向主撤離通道。這是最原始的標記方式，但在信號全斷的情況下，它比任何電子信標都可靠。
又一聲爆炸從下方傳來，比剛才更近。地面猛地一斜，她差點摔倒。牆縫里噴出一股熱風，夾著焦糊味和塵土。
“b6區維修道發生坍塌。”許薇突然說，“有隊員被困，通訊中斷。”
林晚閉了閉眼。
她知道那條路。狹窄，傾斜，頂部是老化的承重梁。一旦塌了，活埋的概率超過七成。
“陳銳那邊呢？”
“還沒消息。他們應該已經進入地下三層，但信號完全被屏蔽。”
她撐著牆站起來，腿一軟，膝蓋撞在金屬台角上。疼讓她清醒了一瞬。她伸手摸向腿側刀鞘，確認斷刃還在。
不能倒在這里。
她扶著牆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肋骨處的傷口被動作牽動，鈍痛一陣陣往上頂。她沒停，只把呼吸壓得更淺。
走廊已經變形，天花板塌了一半，露出扭曲的管線。她踩過一堆碎石，伸手撥開垂落的電纜，繼續往前。
“林晚！”耳機里突然炸開副隊長的聲音，“你還活著嗎？我們需要你的確認信號！”
她停下，靠在一根支撐柱上，手指摳進金屬紋路里。
“我斷後。”她按下通訊鍵，聲音沙啞，“不要回頭。”
說完，她摘下權限卡，插進通道終端。屏幕閃了一下，彈出確認框。她輸入密碼，啟動自動封鎖程序。
“撤離路線鎖定，禁止逆行。”機械音響起。
她拔出卡，順手切斷電源。終端系統黑了，整條通道陷入半昏狀態。遠處的爆炸聲還在持續，煙塵從裂縫里涌進來，模糊了視線。
她轉身，朝著與主通道相反的方向走。
那里有一條廢棄的維修梯，通向地下夾層。如果她沒記錯，那里有一條未登記的通風管道，能繞到安全區側翼。她不能走主路，一旦有人發現她沒撤離，一定會折返。
她不能讓任何人冒這個險。
梯道狹窄，鐵階銹蝕嚴重，踩上去吱呀作響。她一手扶牆，一手按著傷處，慢慢往下。每下一級，胸口就震一下。她數著台階，十七級後右轉，再下十二級。
轉角處，她听見上面傳來腳步聲。
抬頭，一道人影站在塌陷的入口邊，手里握著脈沖槍。
是陳銳。
“你沒走。”他說。
她沒回答，只抬頭看著他。煙塵在紅光里飄浮，落在他肩上，像一層灰雪。
“主節點呢？”他問。
“沒毀。”她聲音很輕，“但程序被拖住了。你那邊呢？”
“備用鏈已毀。”他走近兩步，“我們拿到了坐標，引爆了維修井電源。現在只剩下主程序還在運行。”
她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還不走？”
她靠在牆上，慢慢滑坐下去。“我在等信號中斷。一旦通訊全斷，系統會判定操作者死亡，進入最終倒計時。”
“所以你打算耗到最後？”
“不然呢？”她抬眼看他，“讓他們回來救我？還是看著我被炸成碎片，再沖進來報仇？”
陳銳沒說話。他蹲下來，盯著她的眼楮。
她沒回避。
幾秒後，他伸手，摘下自己的戰術目鏡，塞進她手里。
“拿著。信號恢復時，它能幫你定位出口。”
她沒接。他直接塞進她外衣口袋。
“你走不了多遠。”他說，“撐到兩分鐘，我就帶人回來接你。”
“不行。”她搖頭，“指令是我下的。我不能讓任何人違令。”
“林晚。”
“走。”她說，“這是命令。”
他盯著她看了兩秒，站起身，轉身往上走。鐵階在他腳下發出沉悶的響聲，越來越遠。
她靠在牆邊，慢慢掏出權限卡，用指甲在表面劃了一道。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沒按計劃走，第一次把命押在別人的判斷上。
頭頂的震動越來越密。
她閉上眼，听見遠處傳來第三聲爆炸。
煙塵從縫隙里涌進來，落在她的睫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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