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盒的震顫尚未平息,林晚的手掌仍貼在金屬表面,指腹感受到那層藍光正以極細微的波紋擴散,像是某種節律的呼吸。她沒有移開視線,而是閉上眼,再次啟動“心靈洞察之鏡”。這一次,她不再追溯外來的攻擊意圖,而是向內探入——黑盒的能量流深處,內層符文環正以一種陌生的頻率緩緩旋轉,每一輪循環都精確嵌入她設定的三種預案節奏中。
這不是響應,是預演。
她睜開眼,聲音平穩︰“數據同步主控屏。”
甦悅立刻調出接口,全息投影展開,三條頻段響應曲線清晰浮現。a段由林晚主導的主控路徑穩定如常,b段在甦悅的節律錨點下維持同步,c段的自動擾動機制也已完成邏輯嵌套。但真正讓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是第四條線——來自黑盒內部的自主模擬軌跡,它在三條預設路徑之間跳躍、交叉,甚至提前半秒完成了對某次假想變頻的反制。
“它在學習。”甦悅低聲說。
林晚點頭︰“不是被動執行,是推演。我們給它規則,它開始走下一步。”
沒有人歡呼。控制室內空氣凝滯,像被壓低的電流。技術員反復核對能量延遲值,最終確認那0.03秒的偏差並非系統故障,而是黑盒在嘗試優化響應路徑。林晚抬起手,指尖在控制台邊緣輕輕劃過,留下一道淺痕——和三小時前一模一樣。她沒有察覺,但甦悅看見了,那動作像是一種無意識的確認,仿佛在反復驗證某種存在。
“鏡淵協議,最終校準完成。”林晚說,“各節點進入待命狀態。”
雲都的夜空依舊明亮。霓虹在商業區層層疊疊地亮著,車流在高架橋上穿行,廣告屏滾動播放著新款智能終端的宣傳片。地面世界看不出任何異樣,但地下三層的聯盟指揮網絡已全面激活。林晚調出全城監控,畫面分切為數百個窗口︰地鐵隧道內,精神屏障陣列已完成充能,表面泛著微弱的銀光;空中浮台,能量護盾發生器悄然升起,偽裝成氣象監測裝置;甚至連城市神經網絡的底層代碼都已被植入應急干擾協議,一旦觸發,整座城市的公共系統將瞬間轉入戰時模式。
她看到一家便利店門口,女孩笑著接過店員遞來的飲料,指尖相觸的瞬間,一道幾乎不可見的數據流從店員腕表悄然擴散,融入城市信號。那是她授權發布的情感安撫信號,通過人際接觸鏈式傳播,平抑公眾潛意識中的不安。它不會消除恐懼,但能阻止恐懼蔓延成恐慌。
“不能讓人心先塌了。”她說。
甦悅站在她身後,看著監控畫面里無數個看似尋常的瞬間。“他們還在生活。”她說。
“所以更要守住這片平靜。”林晚關閉界面,“這不是偽裝,是底線。”
聯盟高塔頂層,靜室無窗。林晚獨自站著,掌心貼著冷卻的金屬牆面,感受著整座城市在她腳下運轉的微弱震感。她沒有開燈,也不需要。記憶在黑暗中浮現——不是畫面,而是聲音。趙銘在會議室里輕描淡寫地說“這個項目需要重新評估”,同事在茶水間背對她低聲說“她太天真了”,還有那個男人在雨夜里握著她的手說“我會一直陪你”,聲音溫柔得像刀鋒劃過皮膚。
這些聲音從未消失。它們被她封存在意識深處,像一組被歸檔的舊文件,不再影響運行,卻始終存在。
她再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但這一次,她將能力對準自己。在意識的鏡像中,那些仇恨清晰可見,卻不再佔據中心。它們被壓縮、分類、標記,邊緣泛著冷光,像被隔離的病毒程序。而在它們之外,是更龐大的數據流——黑盒的節律、團隊的同步率、城市的防御節點、敵方能量的演化模型。她的思維早已不再是為復仇而生的工具,而是為應對這場對抗而重構的系統。
“復仇是起點。”她輕聲說,“不是終點。”
她關閉能力,走向窗邊。玻璃映出她的輪廓,背後是整座雲都的夜景。燈火如星,密集而有序,像一張巨大的神經網絡。她知道,這座城市里有無數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有孩子在寫作業,有老人在陽台上澆花,有情侶在街角接吻。他們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是什麼,也不需要知道。
他們只需要相信,有人在守著。
黑盒突然劇烈震顫。
林晚轉身,腳步未停,意識已切入主控系統。她沖進控制室時,甦悅正盯著能量圖譜,臉色發白。屏幕上,黑盒內部符文環完成了一次完整循環,頻率與地外能量監測數據完全同步——10.4hz,持續三秒,隨後驟然停止。
“沒有外部信號。”甦悅說,“不是攻擊,也不是干擾。”
林晚走到黑盒前,手掌重新貼上表面。溫度比之前高了至少五度,藍光已轉為深紅,又在三秒後恢復平靜。她調出最後一次循環的波形圖,放大至毫秒級。在那0.2秒的間隙里,黑盒曾短暫釋放一段極低頻信號,不屬于任何已知防御或攻擊模式,卻與地外能量雲的旋轉節奏完全一致。
它不是在回應。
它在確認。
她抬起頭,聲音冷靜︰“它知道對方來了。”
監控屏上,雲都外層空間的能量雲開始緩慢旋轉,原本無序的粒子流逐漸形成螺旋結構,像一只沉睡的巨眼,正從深處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