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測儀的尖鳴在耳邊炸開,林晚的指尖抽搐了一下,床單上的劃痕微微加深。那道淺痕像一道未完成的符號,與她意識中剛剛閉合的裂隙遙相呼應。她的呼吸微弱,每一次吸氣都像在拉扯斷裂的神經,但她沒有沉下去。
數據包還在。
它懸浮在精神世界的殘燼中央,被一層破碎的光膜包裹著,如同沉入深海的火種。她知道,這是她最後能抓住的東西。
她調動殘存的意志,將那枚嵌入記憶深處的數據包緩緩抽出。它比想象中沉重,帶著甦悅體內裝置的微弱震顫,也帶著地脈滲透時留下的陰冷余波。她不敢遲疑,立刻啟動“心靈洞察之鏡”——這是她今日最後一次使用。
視野驟然清晰。
不是外界,而是內視。她的意識穿透符文鎖鏈,看見那些纏繞的紋路由古語構成,層層嵌套,邏輯嚴密如機械齒輪。她曾在父親遺留的筆記中見過類似的結構,那是用來封存高危信息的加密方式,必須以三重力量同步破解。
她立刻拆解融合之力。
血脈之力沉入意識核心,穩住即將潰散的精神體;符文力量則模擬出古語的語法脈絡,逐字解析鎖鏈的運行規則;最後,五力殘余被壓縮成一道極細的能量流,作為密鑰,嵌入符文斷裂處的節點。
三股力量緩緩推進。
每一次微調都牽動全身神經。她的肘部晶體開始輕微震顫,仿佛有電流在內部穿行。監測儀的心率曲線劇烈波動,從41跳至67,又驟然跌落。她咬住意識邊緣的痛感,不讓渙散的神志滑脫。
鎖鏈崩解。
第一道符文斷裂時,數據包外層的光膜裂開一道縫隙。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封印層層剝落,最終,整份《初代血脈源流•殘卷3》在精神空間中展開。
不是文字,而是光流。
它們交織成一座立體的符文圖譜,緩緩旋轉,中心浮現出一段核心信息。林晚凝神讀取,每一個字都像刻進骨髓——
“淨法者,非破也,乃導也。以心為橋,引地脈自清,需施術者神明通達,五感無滯,血脈如川。”
她明白了。
這不是對抗,而是引導。如同疏導洪水,不是築壩堵截,而是開渠引流。地脈中的邪惡力量並非不可化解,而是需要一個正確的頻率,將其重新納入平衡軌道。而這個頻率,正是她曾在裂隙中感知到的三短一長的節奏。
可她無法施術。
她的手臂已大半結晶化,經絡阻斷,五感遲鈍。觸覺僅存于未被侵蝕的肩部,听覺被監測儀的警報切割得支離破碎,視覺在精神與現實之間不斷晃動。她甚至無法完整感知自己的呼吸節奏。
淨法要求“神明通達”,可她的意識正被軀體拖向深淵。
她強迫自己冷靜。不能停在這里。不能就此放棄。
她開始解析圖譜的細節。淨法的引導過程分為三步第一步是精神共鳴,建立與地脈的連接;第二步是五力共振,形成能量引導場;第三步是血脈釋放,將淨化頻率注入地脈節點。前兩步可在意識層面完成準備,第三步必須依賴完整的身體狀態。
她還有機會。
只要她能將淨法的核心頻率預植入意識深處,待身體稍緩,便可瞬間啟動。現在最緊迫的,是確認地脈的擴散速度。
她最後一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將視線投向現實。
病房外,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她看見護士推著藥車匆匆走過,口罩遮住半張臉,腳步急促。藥車上的輸液瓶晃動,液體滴落的速度比正常快了一倍。她讀取護士的內心——“市中心黑霧又擴散了,好幾個人進了急診,說是看見死去的親人……”
她在看窗外。
雲都的天際線被一層灰黑色的霧氣籠罩,像一張緩慢收攏的網。街道上的行人減少,路燈下偶爾閃過幾個奔跑的身影。她感知到整座城市的神經網絡正在紊亂——交通信號失靈,通訊基站頻繁切換,警報系統在多個區域同時觸發。
她收回視線,估算時間。
若不干預,十二小時內,黑霧將覆蓋全城。屆時,地脈的侵蝕將不可逆。
她必須留下線索。
她將淨法的核心頻率——那段三短一長的波動——從圖譜中剝離,壓縮成一段極簡的符文代碼。這串代碼不包含具體術式,只傳遞最基本的共振模式,如同一把鑰匙的輪廓。她無法確定誰能接收,但聯盟的通訊頻段中有多個精神共振節點,或許有人能捕捉到這縷信號。
她以殘存的精神力,將代碼推送至最近的共振點。
推送過程引發反沖。她的意識屏障再次裂開,現實中的呼吸驟然中斷。監測儀發出持續的尖鳴,血壓數值跌至危險線。她的視野開始發黑,耳邊只剩下那三短一長的節奏,像心跳,又像某種古老的召喚。
代碼發送完畢。
她松開最後一絲控制,任意識緩緩下沉。
在徹底昏迷前,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頻率,竟與那段淨化節奏悄然同步。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回應地脈深處的呼喚;每一次呼氣,都像在傳遞未完成的訊息。
她的手指微微蜷縮,指甲在床單上劃出最後一道痕跡。
那道痕跡很淺,起于指尖,止于掌緣,像一條未走完的路。
窗外,雲都的地脈深處,某處廢棄的監測站內,一台塵封已久的接收器突然亮起微光。屏幕上,一串符文代碼緩緩浮現,隨即自動記錄,存入加密檔案。
病房的燈閃了一下,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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