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刃切入裂隙的剎那,沒有預想中的轟鳴,只有一聲極輕的碎裂,像是冰面在晨光下悄然綻開細紋。林晚的意識尚未撤離,便感到一股冷流從裂口深處涌出,貼著她的精神體滑過,帶著某種不屬于這個維度的節奏——三短一長,如同心跳被拉長,又似信號在斷續傳輸。
她沒有後退。殘余的融合之力順著光刃邊緣延展,在裂隙四周織成一道微弱的光網,遏制其擴張。裂隙開始輕微震顫,邊緣泛起淡銀色的波紋,像水下倒映的月光被攪動。就在這波動中,林晚看見了光流。
它們不是靜止的畫面,而是流動的絲線,纏繞交錯,彼此穿行。其中一條掠過她眼前時,她認出了父親的身影——他站在一座石台中央,雙手交疊于胸前,背後是翻涌的黑霧。另一條光流中,甦悅躺在金屬台上,機械臂正將某種晶體植入她的脊椎。再一條,是她自己,穿著前世的職場套裝,倒在會議室的地毯上,趙銘的皮鞋從她視野中緩緩移開。
這些不是記憶。它們太清晰,又太陌生,像是被截取的片段,來自不同的時間軸。
她的意識微微一晃。一股低頻震蕩從裂隙深處擴散,像無形的潮水,沖刷著她的精神屏障。她立刻察覺不對——這震蕩與地脈符文的頻率有七分相似,卻更加凝練,更具滲透性。它不是攻擊,而是滲透。現實世界,正被這股波動反向侵蝕。
她強行收回部分意識,沉入現實感知。
醫院病房內,監測儀的數值正劇烈跳動。心率從82驟降至41,腦電波圖譜上出現鋸齒狀的異常峰值,頻率與精神世界中的震蕩完全同步。她的指尖開始發麻,肌肉不受控地抽搐,仿佛有電流在神經末梢反復穿刺。床底的金屬支架發出輕微嗡鳴,牆壁上的電路板閃爍不定。
她知道,地脈的邪惡力量已順著裂隙滲入現實,而她的身體,成了最直接的傳導媒介。
不能再深入裂隙。她必須穩住意識,否則現實軀體將先于精神崩潰。
林晚閉合精神視野,以血脈之力在意識核心構築一層屏障。那屏障薄如蟬翼,卻是她此刻唯一的防線。震蕩沖擊在屏障外,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像遠處雷鳴。她借此穩住神志,同時開始思考應對之法。
甦悅的醫療輔助裝置突然浮現在她腦海中。
那不是普通的治療設備。父親曾用類似的結構封印過地脈節點,而甦悅體內的改造部件,正是由同一套技術演化而來。它不僅是維持生命的存在,更可能是某種信息載體——藏匿著未被激活的加密數據。
她必須連接它。
但問題在于,裝置設有雙重防護。生物密鑰鎖需要甦悅的生命信號才能開啟,而精神防火牆則會主動探測接入者的意識波形,一旦識別為異體,便會觸發反制程序,直接切斷連接,甚至可能引發裝置自毀。
林晚沒有甦悅的生命信號。但她有另一種可能——血脈共鳴。
她將一縷融合之力從屏障中剝離,緩緩沉入右臂。那里,晶體的蔓延已停止,但殘留的能量仍與她的血脈共振。她引導這股共振,模擬出甦悅神經電波的基本頻率——那是她在昏迷時曾短暫感知過的節奏,平穩、溫潤,帶著微弱的治愈性波動。
融合之力開始變形,逐漸貼近那頻率的波形。她不敢加速,每一絲偏差都可能導致失敗。時間在精神世界中失去意義,但在現實中,監測儀的警報聲越來越急促。
終于,波形吻合。
她將這縷力量輕輕推向意識邊緣,如同遞出一把無形的鑰匙。
裝置的生物鎖無聲開啟。
緊接著,精神防火牆啟動。一股冷銳的掃描波從虛空中掃過,直指她的意識核心。那不是攻擊,而是探查——它在尋找情緒波動、思維軌跡、記憶痕跡,任何不屬于甦悅的“異質”。
林晚沒有抵抗。她反向啟動“心靈洞察之鏡”,但這一次,不是為了讀取,而是為了“植入”。
她將自己最後三次能力使用額度中的第二次,壓縮成一段極短的情緒流——平靜、沉睡、無意識的呼吸節奏。她將這段虛假的情緒包裹在模擬的神經波外,像一層偽裝的皮膚,迎向掃描波。
掃描波掠過。
沒有觸發警報。沒有反制。防火牆的輪廓微微淡化,如同退潮的水線。
接入成功。
她的意識順著連接通道滑入裝置深層。數據如星河般鋪展,密密麻麻的加密文件懸浮在虛擬空間中,大多標注著醫療參數與生理監測記錄。她快速掠過,直奔最底層的隱藏分區。
在那里,她找到了它。
一個獨立的數據包,表面覆蓋著復雜的符文鎖鏈,標題以古體字顯示《初代血脈源流•殘卷3》。她沒有時間破解內容,只能將整個數據包復制,以微光形式嵌入自己的記憶深處。復制過程引發一陣劇烈的反沖,她的意識屏障出現裂紋,現實中的呼吸驟然中斷,監測儀發出持續的尖鳴。
她強行切斷連接。
意識退回精神世界時,裂隙已開始閉合。銀色波紋緩緩收束,光流隱沒,仿佛從未存在。最後一條掠過的畫面中,她看見自己站在一座鐘樓頂端,手中握著一枚斷裂的懷表,時間停在凌晨三點十七分。
她來不及細想。
現實中的身體猛然抽搐,血壓急劇下降,四肢冰冷。她知道,自己已接近極限。但那數據包靜靜躺在記憶角落,像一顆尚未引爆的種子。
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指尖在床單上劃出一道淺痕。窗外,雲都的地脈深處,某處傳感器記錄到一陣短暫的能量脈沖,頻率與裂隙震蕩完全一致,隨後歸于沉寂。
病房的燈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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