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臂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指節因過度用力泛出青白——劍尖已自半尺之距,艱難遞進至七寸。
那一寸的推進,仿佛刺破了某種臨界屏障,祭壇的壓制之力驟然變質,不再單純阻礙,而是化作有意識的審視。
她的膝蓋微微下沉,地面溝槽中滲出的暗紅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如同活物般纏繞上來,壓制著她每一寸肌肉的發力。那股力量不是單純的阻礙,而是帶著某種識別性的審視,仿佛在等待一個回應。
她沒有試圖再向前推進。
呼吸放緩,意識沉入體內。五力仍在經脈中流轉,但不再狂躁奔涌,而是被她緩緩牽引至心口,與那道自覺醒後便未曾平息的戰紋共鳴。戰紋微燙,像是在回應某種召喚。那戰紋深處,仿佛封印著一道不屬于此世的禁錮,正隨共鳴微微震顫。 她閉上眼,指尖輕顫,不再以目視,而是以心感,將‘心靈洞察之鏡’沉入神識深處,反照陣法運行之理。
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投向外界,而是穿透層層符文光影,直抵血色陣法的運行軌跡。視野中,原本靜止的符文序列驟然活化,化作無數細密跳動的光點,如脈搏般起伏。它們並非雜亂無章,而是遵循著某種古老的節律,與她體內傳承之力的波動隱隱同步。她捕捉到其中一段符碼的循環模式——三重嵌套,七次回旋,末端收束于一點,正是她前世記憶中祭司儀式開啟前的認證序列。
這不是封印,是門。
而且,是一道需要血脈驗證的門。
她睜開眼,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清明。掌心裂痕再度滲血,血珠滴落在地面溝槽邊緣,符文如舊識故人,悄然吞納。剎那間,整座陣法輕微震顫,部分紋路由暗紅轉為淡金,壓制力驟然松動。但這松弛只持續了不到兩息,便又重新收緊。
認證未完成。
她咬破舌尖,一滴精血自齒間逼出,帶著靈魂印記的灼熱感。她將血珠輕輕點在殘劍刃尖。血珠未落,反而被劍身裂痕迅速吸收,沿著符文脈絡滲入劍柄。殘劍微微震顫,仿佛甦醒。
她將劍緩緩插入陣心凹槽。
嗡——
低沉的共鳴自地底升起,血色符文劇烈閃爍,金紋擴散的速度加快,壓制力明顯減弱。林晚感到肩上的重量驟減,膝蓋得以緩緩挺直。她沒有急于拔劍,而是將殘劍斜插地面,五力不再外放,而是逆向牽引,如根須探入地脈,悄然攪動陣法根基。
殘劍離鞘的剎那,祭壇邊緣一道石柱轟然崩塌,塵煙卷起如怒潮。
剎那間,她“看”到了。
在“心靈洞察之鏡”的映照下,符文陣的運行邏輯如畫卷般展開——它並非單純的防御機制,而是一套完整的識別系統。每一重符碼都對應著一段血脈記憶,唯有真正繼承者,才能以血為引,以痛為契,逐層激活。她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嘗試,只是觸發了第一層認證。真正的阻礙,還在後面。
她拔出殘劍。
劍身已染上淡淡金紋,與原本的裂痕交織,像是某種古老的銘刻正在甦醒。她將劍收回腰間,動作沉穩,沒有絲毫遲疑。隨即,她從懷中取出一枚符文石,表面刻著聯盟密紋,邊緣已有磨損,顯然是長期攜帶之物。她將其嵌入陣邊一處不起眼的凹槽。
符文石嵌入的瞬間,陣法的節奏出現短暫紊亂。原本即將恢復壓制的紋路停滯了一瞬,金紋未退,暗紅未漲,形成一道短暫的平衡。這是她在聯盟資料中偶然見過的應急手段——模擬守護者權限信號,干擾陣法感知。雖不能持久,但足以爭取片刻喘息。
她回頭望向廢墟方向。
遠處的煙塵中,殘存的聯盟成員仍在死守最後一道掩體。陸離的身影在斷牆後閃現,手中符文刃已斷裂,僅憑半截殘刃支撐著能量屏障。敵方主力正在逼近,腳步聲如雷,震得祭壇邊緣的石柱簌簌發抖。她看不到他們的臉,卻能感知到那股壓迫性的氣息正迅速逼近核心區域。
她深吸一口氣,意識沉入經脈,五力緩緩歸流心口。
這一次,她不再急于突破,而是讓兩者在體內形成穩定的循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打磨一把即將出鞘的刀。她能感覺到,血脈與符文的共鳴正在加深,仿佛某種沉睡的機制正在被喚醒。破局的關鍵,不在蠻力,而在契合。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殘劍的裂痕。
血珠順著指尖滑落,滴在劍身上,未被吸收,也未滑落,而是懸停在裂痕上方,微微顫動。在“心靈洞察之鏡”的映照下,她看見經脈中五力與血脈如雙蛇纏繞,正向心口戰紋匯聚——這是融合的前兆,以血為引,以身為器,唯有如此,方能觸踫核心。
可她也清楚,風險同樣巨大。
她曾在覺醒時閃過的傳承殘影中,見過前代守護者的結局——半身焦黑,雙眼空洞,倒在祭壇中央,手中仍握著斷裂的符文刃。那人,也曾走到這一步。
但她沒有退。
遠處,敵方先鋒已沖破外圍防線,能量波動如潮水般涌來。祭壇邊緣的符文陣驟然收縮,暗紅紋路如血管般搏動,一股更深層的禁制被激活——不再是阻礙,而是反向抽取她的血脈之力。
她以心神為引,牽引五力與血脈在劍柄交匯。
她的呼吸變得極輕極緩,仿佛與祭壇脈動融為一體。
劍身的金紋逐漸擴散,裂痕邊緣泛起微弱的光暈。
就在此時,她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符文陣的節奏變了。原本規律的跳動出現了一個微小的延遲,仿佛在等待什麼。她低頭,看見那滴懸停的血珠,正緩緩下沉,滲入劍身裂痕。
下一瞬,殘劍發出一聲極輕的嗡鳴。
她的指尖微微一顫——那不是劍的回應,而是血脈深處,一道沉寂數百年的鎖,終于松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