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沙丘邊緣，掌心的金屬銘牌已被體溫焐熱。風沙掠過她指節的裂口，血痕在銘牌焦黑的表面洇開，像一道無聲的印證。她沒有回頭，但知道陸離正從營地走來。
帳篷的帆布被掀開，腳步聲在沙地上停住。陸離的聲音低而穩︰“變電站的監控只拍到人影，看不清臉。但電力波動模式和三年前一致。”
她將銘牌翻轉，那行“第十二次喚醒準備中”的刻字在晨光下泛著冷鐵的光澤。她終于轉身，步伐不快，卻每一步都踩在沙粒最實處。
指揮帳內，戰術終端屏幕尚未熄滅，沙盤上的紅圈仍標著變電站的位置。聯盟的幾名核心成員已到齊，有人裹著傷臂，有人靠在支架旁閉目調息。空氣里彌漫著藥膏與塵土混合的氣息。
林晚將銘牌放在沙盤中央，旁邊是那枚暗紅結晶。她沒說話，只是用指尖蘸水在沙盤上勾勒，地鐵廢棄段、港口七號倉、城南醫院西翼的坐標逐一浮現。線條延伸，與變電站連成一個閉環。
“他們不是逃。”她的聲音不高，卻穿透了帳內的沉默，“是轉移，是重組，是準備下一次啟動。”
有人皺眉︰“我們剛脫險，現在該做的是休整，不是追擊。”
“休整？”林晚抬眼，“你以為他們也會給我們時間喘息？三十六小時周期，每一次自毀都是重啟的前奏。而我們若停在這里，下一次，就不是撤離，是被清除。”
帳內一時無人接話。
她繼續道︰“x7編號，逆向三角，血沙共振——這些不是巧合。他們在喚醒某種程序，而趙銘知道怎麼操作。我們不能再靠被動應對活下去。”
她停頓片刻，目光掃過眾人︰“從今天起，所有人進入強化訓練。我不需要你們立刻變強，但必須學會在危機中保持清醒，在混亂中找到節奏。”
陸離靠在帳柱邊，終于開口︰“情報線我來重建。但訓練由你主導，必須有具體方案。”
林晚點頭，從終端調出一份加密文檔。屏幕上，每個人的戰斗記錄、技能類型、能量波動曲線逐一浮現。
“張銳，你的符文爆發力強，但收束不穩定。每次攻擊後有0.8秒的滯空，敵人只需一次預判就能反制。”她看向坐在角落的壯碩男子，“從明天起，你先練閉眼出招，直到能在黑暗中精準命中三米外的靶心。”
張銳皺眉︰“閉眼怎麼打？”
“因為你依賴視覺，所以總慢半拍。”林晚平靜道，“真正的戰斗，是感知先于動作。等你能靠氣息和氣流變化鎖定對手，才算入門。”
她轉向另一人︰“陳茵，你的防御陣列構建快，但結構單一。敵人一旦識破規律，就能用最小代價突破。你需要學會‘錯頻’——讓符文節奏不規則，像心跳，而不是節拍器。”
陳茵抿唇︰“這怎麼練？”
“我來陪你。”林晚說著，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目光已鎖定陳茵。
“來，攻我一次。”
陳茵遲疑片刻，抬手凝符，一道藍光直射而出。林晚未動，直到光束距她胸口不足二十厘米，才側身一閃，右手一揚，符文鎖鏈如活物般纏上陳茵手腕，瞬間封住她的能量回路。
帳內一片寂靜。
林晚松開手︰“你出招前肩部微沉，能量在右掌聚集時有0.3秒的延遲。這些細節，就是破綻。”
她環視眾人︰“我的‘心靈洞察之鏡’不是萬能，但它教會我一件事——力量的本質，是控制。控制自己的節奏，控制對手的預期，控制戰場的呼吸。在多次與敵人的對抗中，我依靠它觀察敵人的能量流動，預判其動作軌跡，甚至在絕境中反向操控戰局節奏，躲過致命一擊。正是這些經歷讓我明白，真正的力量，從來不是蠻力，而是對一切變量的掌控。”
她說完，指尖無意識撫過掌心裂口。血再次滲出，滴落在結晶表面。紋路微閃，像被喚醒的脈搏。
訓練在午後開始。
沙地被劃分為三個區域︰近戰格斗、符文構建、意識感知。林晚親自帶隊，在每一個環節中穿插實戰模擬。她不再多言，只在關鍵時刻點出問題。
一名年輕成員在對抗訓練中屢次被壓制，憤怒地一拳砸向沙地︰“我練了三個月，還是打不過！”
林晚走過去，蹲下︰“你知道你每次出拳前，右手小指會先抽動一下嗎？”
對方一怔。
“敵人會記住這個動作。”她站起身，“你以為在進攻，其實從抬手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她示範了一次閃避與反制，動作簡潔，卻精準得像計算過千百遍。
“不是天賦決定強弱，是細節決定生死。”
太陽西斜時，訓練暫告一段落。大多數人已筋疲力盡，但眼神中多了幾分清明。
林晚獨自走向沙丘背面，背對營地坐下。她沒有開啟“心靈洞察之鏡”，只是將手掌貼在沙地上，試圖再次感知那股地底脈動。
起初是寂靜。
然後，極低頻的嗡鳴緩緩浮現，如同沉睡的鐘擺。她屏息，讓意識沉入其中。就在脈動第七次起伏時，嗡鳴中忽然夾雜了一絲斷續的音節——像是某種語言的殘片，又像記憶深處被遺忘的回聲。
她猛地睜眼，掌心發燙。
結晶的紋路在暮色中微微發亮，與她前世在趙銘實驗室見過的投影圖案，竟有七分相似。
她緩緩收手，將結晶握緊。
陸離走來時，她正站在沙丘高處，望著變電站的方向。
“找到了。”他遞過一張殘頁，“第三名線人的藏身處被清空，但牆縫里留了這個。”
紙頁殘破，邊緣焦黑，上面寫著幾行斷裂的文字︰“歸還者需經三重試煉，方啟鏡門。”
林晚接過，指尖劃過字跡。墨色深淺不一，像是不同時間寫下，又被人反復摩挲。
她將殘頁與掌心結晶的紋路比對，發現其中一段符文結構完全一致。
“試煉……”她低聲說，“我們以為在提升實力，或許，他們早就設好了路徑。”
陸離皺眉︰“你是說，這一切是被設計的？”
“不是全部。”她搖頭，“但‘心靈洞察之鏡’、星圖、x7編號——這些不是偶然。它們屬于同一個系統。而我們，可能正走在他們預設的‘試煉’之中。”
她將殘頁翻轉，背面有一行極小的批注，墨跡新舊交錯，像是多人接力書寫︰
“鏡非工具，乃門。”
林晚凝視著那行字，心中泛起漣漪︰“鏡非工具，乃門……這與我之前認為的心靈洞察之鏡是感知工具不同，它似乎隱藏著更深的意義。或許我之前的理解還太淺薄——它不只是觀察的媒介，更是通往某種存在或記憶的入口。而‘試煉’，也許正是開啟它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