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石片在油燈下泛著冷光,林晚用鑷子將其翻轉,背面的∞符號清晰如刻。她取出一張新紙,以油筆緩慢描摹,線條閉合的瞬間,指尖傳來一陣細微的震顫。她不動聲色地將紙壓在日志下方,從鐵箱夾層取出另一張泛黃圖紙——那是她前世在雲都能源研究院實習時,偷偷繪制的地脈共振圖。圖上標注著舊城地下溶洞的天然頻率,其中一處被紅筆圈出,數值正是0.5hz。
她將石片收進密封袋,用膠帶封死袋口,放入鐵箱最底層。隨後翻開日志,在“鏡面協議”條目下寫下︰“攻擊主頻7.8hz,前置脈沖0.5hz,與地脈圖吻合。能力非個體獨有,需環境共振支撐。”筆尖頓了頓,她補上一句︰“源頭或位于舊城祭壇殘跡。”
帳篷外,風沙漸歇。守衛的輪值腳步聲規律響起,每隔十二分鐘一次。她知道那是陸離重新排布的警戒節奏,為防止認知干擾導致的判斷錯亂。她抬手檢查腕部,鋁箔依舊緊裹,光紋靜止。掌心血紋則微微發燙,像有細流在皮下流動。她沒說話,只將左手按在桌面,讓血紋貼住紙面,試圖感受頻率傳導的方向。
凌晨兩點十七分,她起身前往臨時工棚。技術員還在手繪腦波圖,桌上攤著五張紙,每一張都標注了時間與受感染者編號。她將地脈圖鋪開,用尺子逐一比對波形間距。前三例無明顯規律,第四例在攻擊前0.3秒出現微弱抬升,第五例同樣。她用紅筆圈出那兩個點,再與地脈圖上的溶洞回響標記對照——位置完全重合。
“這脈沖不是隨機的。”她低聲說,“是觸發機制。”
技術員抬頭︰“你是說,他在等什麼?”
“等環境回饋。”她指尖點在圖上,“每一次攻擊前,地下溶洞會先產生0.5hz的自然震蕩,他的能力借此啟動。7.8hz是結果,不是起點。”
她合上圖紙,抱在懷里。走出工棚時,甦悅正從醫療帳篷出來,手里拿著一支體溫計。
“你掌心又滲血了。”甦悅皺眉。
林晚低頭,發現袖口邊緣染了一圈暗紅。她沒答話,只將圖紙夾得更緊。回到帳篷,她用清水沖洗手掌,血紋邊緣的皮膚泛著不自然的銀灰色,像被某種物質浸染。她取來紙筆,以血為墨,在紙背復刻血紋形狀。血跡落下時,邊緣果然微微擴散,形成螺旋狀紋路,與石片符號呈鏡像對稱。
她盯著那痕跡看了三秒,合上紙,塞進日志夾層。
天未亮,她再次前往工棚。技術員已將五份腦波圖並列貼在牆上,用細線連接相同頻率點。她站定觀察,發現每次攻擊的7.8hz波形並非完全一致,而是存在0.1hz的微小偏移,偏移方向呈順時針螺旋遞進,如同某種編碼在逐步加載。
她取出地脈圖,找到溶洞共振點的坐標,再對照雲都舊城區的地下結構圖——那片區域曾是廢棄的能源中轉站,十年前因一場不明事故被永久封鎖。祭壇就建在溶洞正上方,由她親手參與布設陣法核心。
她記得那晚的儀式︰七人圍站,血液滴入凹槽,低頻震動從地底升起。她當時只當是實驗項目,直到重生後才明白,那是“鏡面協議”的初次激活。
她將兩張圖並排釘在牆上,用紅線連接祭壇位置與共振點。線剛拉直,筆尖突然偏移,在圖上畫出一個閉合環形。她停下動作,盯著那圈線條。它與祭壇陣法的核心結構完全一致,可她並未刻意描繪。
她甩了甩手,將筆放回桌面。
七點整,陸離來到帳篷外。他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東側警戒組又有兩人出現幻視。”他說,“他們堅持說你剛下達了撤離指令。”
林晚點頭︰“他知道我在查他,所以加快了干擾頻率。”
“你不能再用能力了。”陸離聲音低沉,“昨夜已是第三次,強行開啟會傷到神經。”
“我不需要再看。”她將日志和圖紙抱起,“我已經知道他從哪里來。”
她走到桌前,鋪開地圖。陸離跟著進來,目光落在地脈圖上。
“舊城祭壇。”她說,“他的能力依賴地下溶洞的0.5hz脈沖。沒有那個頻率,7.8hz無法啟動。這意味著他的力量有地理限制,不是無處不在。”
陸離皺眉︰“可那里是禁區。官方封鎖十年,任何進入者都會被列為叛亂分子。”
“但他能去。”她指著腦波圖,“每一次攻擊都精準卡在脈沖之後,說明他能接觸到源頭。我要去那里,看一眼祭壇殘跡,就能確認陣法是否還在運作。”
“你現在的身體狀態撐不了長途跋涉。”陸離說,“而且防線只剩三成戰力,抽調人手等于放棄防御。”
“我不帶人。”她說,“我一個人去。”
陸離沉默。
“我只需要看一眼。”她將日志合上,放入背包,“如果陣法核心還在,就能反推‘鏡面協議’的破解方式。如果不在……至少能確認他不是憑空而來。”
“24小時內。”她補充,“如果我沒回來,銷毀所有相關記錄,包括地脈圖和腦波比對數據。當作從沒存在過。”
陸離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枚機械懷表。表殼有磨損痕跡,指針走動時發出輕微的 嗒聲。他沒說話,只是將表塞進她外套口袋。
林晚低頭,手指觸到表殼的瞬間,指節微顫。她沒問來源,也沒推拒。
“它不聯網。”陸離說,“也不會被干擾。”
她點頭,拉好拉鏈,背起背包。
走出帳篷時,天邊剛泛出灰白。營地已轉入低光模式,所有電子屏仍處于斷網狀態。她在指揮台前停下,將密封袋中的石片交給技術員。
“保管好這個。”她說,“如果我帶回的東西與它產生共振,立即通知陸離。”
技術員接過,放入防磁箱。
甦悅在醫療帳篷外等她。見她走來,遞上一個藥包。
“止痛片和凝血劑。”她說,“別硬撐。”
林晚接過,放進背包側袋。
“你真的要去?”甦悅問。
“必須去。”她說,“他能植入思維,是因為他知道我們怎麼‘看’。我要找到最初的‘鏡子’,才能打破它。”
甦悅沒再攔她。只是看著她走向營地西側的出口。
陸離跟到邊界線停下。林晚站在沙地上,回望營地。防線上的守衛已換崗,雙人同行,彼此監督。油燈在風中搖晃,映出她掌心血紋的暗影。
她抬起手,確認鋁箔完好,光紋無波動。
“我會在24小時內回來。”她說。
陸離點頭。
她轉身,邁步向前。沙地在腳下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遠處,雲都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舊城位于城市西北角,直線距離約十七公里,途中需穿越三道封鎖線。
她走了十步,忽然停下。
從口袋里取出那枚懷表,打開表蓋。指針平穩走動,時間顯示為643。她合上蓋子,重新放回口袋。
再走。
風從背後吹來,帶著沙粒打在肩上。她沒有回頭。背包里的日志邊緣露出一角,上面用紅筆寫著︰“鏡面協議︰雙向識別,單向污染。使用能力=暴露坐標。”
她的腳步穩定,呼吸均勻。
走出兩百米後,右手掌心血紋突然跳動一次,頻率與7.8hz完全一致。
她沒有停,只是將左手插進外套口袋,握住了那枚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