鋁箔纏繞的手腕剛放下,帳篷外的警戒鈴便響了第一聲。
林晚抬眼看向腕部光紋,那層被鋁箔包裹的紋路毫無波動。她起身推開門,冷風卷著沙粒撲在臉上。三名守衛同時舉槍對準防線東側,聲音從對講機里傳出來,斷續而緊繃︰“目標……是林主管?她站在沙坡上,一動不動。”
她站在帳篷口,影子落在身後的地面上,清晰可辨。
“我在這里。”她說,聲音不高,卻讓傳令兵猛地回頭確認。
對講機里沉默兩秒,接著傳來急促呼吸聲︰“可她……還在那兒。”
林晚快步走向東側掩體,途中取出隨身小刀劃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掌心。血珠未散,她閉眼,短暫開啟“心靈洞察之鏡”。視野中,守衛們的意識如微弱燭火,閃爍著對“看見林晚”的困惑與恐懼。沒有外力入侵的痕跡,也不是集體幻覺——他們的感知被同步扭曲了。
她睜開眼,血珠滑向掌心血紋,那道暗紅的痕跡輕輕一跳。
“封鎖通訊頻段。”她對趕來的陸離說,“紙質指令,三級響應。”
陸離點頭,轉身傳達。林晚越過掩體,蹲在沙地上。沙粒被某種力量輕微翻動,形成一圈極淺的環形壓痕,中央殘留著一縷銀灰色縴維,細如發絲,卻不像任何已知材質。她用鑷子夾起,放入密封袋。縴維在袋中緩慢蜷縮,顏色由銀灰轉為深褐,仿佛在呼吸。
三分鐘後,空氣開始扭曲。
那片沙地中央,溫度驟降,水汽凝成薄霧。霧中浮現出一個人影,身形修長,衣著無標識,面部輪廓模糊,雙眼處沒有瞳孔,只泛著灰白微光。他站立不動,但林晚感到耳膜內側傳來細微震顫,像是有低頻電流穿過顱骨。
守衛們的槍口微微偏移,有人低聲喃喃︰“她讓我別開槍……她說她是自己人……”
林晚抬手,示意所有人後撤。
那人影依舊靜立,可營地內的電子屏在同一瞬全部熄滅,連應急燈也閃爍兩下後陷入黑暗。林晚腕上的光紋雖被鋁箔覆蓋,卻仍傳來一陣微弱震顫,頻率與昨夜記錄的7.8hz完全一致。
她盯著那雙無瞳的眼楮,再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
視野中,對方的意識並非空白,而是一片翻涌的灰霧,像被攪亂的水銀。碎片化的語句在霧中閃現︰“……信號已同步……載體識別完成……鏡面協議啟動……”這些詞不成邏輯,卻帶著某種目的性,仿佛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執行一段預設指令。
她立刻中斷能力。
頭痛如針扎,太陽穴突突跳動。這是今日第三次使用“心靈洞察之鏡”,極限已至。她退回掩體,靠牆喘息,掌心血紋傳來灼痛,像是被無形的火苗舔舐。
那人影仍未移動。
可防線內已有五人倒下。醫療組沖出來時,發現他們意識清醒,卻無法準確回答問題。一人堅持說自己剛與林晚交談過,內容是“撤離計劃已批準”;另一人則反復描述“看見自己走出營地,走進雲都的高樓”。腦波檢測顯示,五人腦內均出現7.8hz主導節律,波形與昨夜記錄的異常頻率完全吻合。
“不是攻擊。”林晚低聲說,“是滲透。”
她回到臨時辦公室,取出紙質日志,在“7.8hz”條目下寫道︰“非自然源,具擬態與意識滲透特性——新幫手,非人,或為‘鏡’之反面。”筆尖停頓片刻,無意識在頁角畫下一道符號︰∞。
她盯著那符號看了幾秒,合上日志,塞進桌底暗格。
傍晚,她親自檢查隔離區。五名受影響者中,四人癥狀穩定,唯獨一名守衛不斷重復一句話︰“她在等我,她說我能看見真相。”他的瞳孔在強光下收縮遲緩,眼球轉動時有細微震顫。
林晚蹲下身,輕聲問︰“你看見的‘她’,長什麼樣子?”
守衛緩緩轉頭,目光落在她臉上,卻又像穿透她,看向更遠的地方︰“沒有臉。但她的眼楮……像鏡子。”
她起身,走出隔離帳篷。
營地已轉入全面防御狀態。所有電子設備斷網,通訊改用手寫。守衛輪崗改為雙人同行,禁止單獨值勤。她站在高處了望台,望向雲都方向。城市燈火如常,能源集團的主樓亮著冷白的光。
她抬起右手,掀開袖口。掌心血紋仍在跳動,頻率緩慢,卻與7.8hz共振。那不是巧合。她的能力在被識別,被模仿,甚至被反向引導。
那人影沒有進攻,卻比進攻更危險。他不殺人,而是讓人“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讓人“相信”從未發生的事。他不是戰士,是認知的入侵者。
她忽然想到昨夜發布的那幾篇網絡文章,那句“真正的系統……從來不在地上”。現在她明白了——他們不是在重建法陣,而是在重建“認知”。
只要人們開始懷疑現實,系統就無處不在。
她走下了望台,路過技術員的臨時工棚。對方正用紙筆繪制腦波圖,一筆一劃,緩慢而謹慎。
“把所有7.8hz的記錄都手繪下來。”她說,“包括今天新增的五例。”
技術員抬頭︰“要對比什麼?”
“對比我的。”她頓了頓,“尤其是我使用‘心靈洞察之鏡’時的生理數據。”
技術員沉默片刻,點頭。
她繼續往前走,經過甦悅的醫療帳篷。甦悅正在整理藥品,抬頭看了她一眼︰“你臉色很差。”
“沒事。”她說,“幫我盯住那五個人,一旦有人開始描述‘鏡中人’,立刻隔離。”
甦悅皺眉︰“鏡中人?”
“就是他。”林晚說,“那個沒有臉的人。”
甦悅點頭,沒再追問。她知道林晚從不說無根據的話。
夜深,林晚回到帳篷。她更換了位置,按計劃搬至營地西側。帳篷內只有一張折疊床、一個鐵箱和一盞油燈。她檢查鋁箔是否完好,確認光紋無異常波動,才坐下。
她取出密封袋,再次觀察那縷縴維。它已完全變黑,蜷縮如死蟲,卻仍有微弱彈性。她用鑷子輕輕撥動,縴維突然斷裂,斷口處滲出極細的銀色液體,在紙上迅速蒸發,留下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痕跡。
她用放大鏡觀察那道痕,發現它呈螺旋狀排列,像某種編碼。
她取出另一張紙,對照昨夜手繪的7.8hz波形圖。兩者結構驚人相似——都是等距螺旋,頻率一致。
她的筆尖停在紙上。
如果這縴維是能力施展後的殘留物,而它的編碼與7.8hz共振頻率一致,那就意味著︰新幫手的能力,與她的“心靈洞察之鏡”共享同一底層邏輯。
不是巧合,是鏡像。
她忽然想起自己掌心血紋的形狀——逆向符號。而那人影的能力,是否正是“正向”的投射?
她閉眼,試圖理清邏輯。如果她的能力是“讀取他人思維”,那對方的能力,或許是“向他人植入思維”。她是從內向外看,對方是從外向內侵。她是鏡,對方是反光。
所以她的血紋會共振,所以她的能力使用會引發灼痛——系統在識別“同頻源”。
她睜開眼,提筆在日志空白頁寫下︰“鏡面協議︰雙向識別,單向污染。使用能力=暴露坐標。”
她合上日志,吹滅油燈。
黑暗中,她听見帳篷外有輕微摩擦聲,像是布料刮過沙地。
她沒動,手已握緊匕首。
聲音停了。
她緩緩起身,拉開帳篷拉鏈。
月光下,沙地上有一道極淺的拖痕,從東側延伸而來,止于她帳篷前兩米處。痕跡盡頭,放著一塊黑色石片,表面光滑如鏡。
她蹲下,用鑷子夾起。
石片背面刻著一行極細的符號——與她日志頁角畫下的∞符號,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