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道浮現在幽綠液體中的紋路還在微微顫動,像活物般緩緩旋轉。林晚的指尖懸在半空,能量尚未散盡,卻已不敢輕舉妄動。她瞳孔緊縮,目光死死鎖住神秘人灰白的雙眼——那不是瀕死者的渙散,而是一種近乎清醒的癲狂。
他笑了。
嘴角咧開的弧度不大,卻帶著令人脊背發涼的篤定。緊接著,他那只沾滿粘稠液體的右手,竟緩緩從懷中探出。指節扭曲,動作遲緩,仿佛每一寸移動都在承受巨大的痛楚,可那掌心之中,卻赫然托著一枚巴掌大小的符咒。
符咒通體暗褐,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冷光,表面刻滿了細密紋路,與地上那道血紋如出一轍。中央一道凹陷的印記,正隨著神秘人掌心滲出的液體緩緩填滿,幽綠的光澤順著紋路蔓延,如同血脈甦醒。
林晚呼吸一滯。
她立刻後撤半步,腳跟抵住碎裂的石板邊緣。體內的能量迅速回流,經脈如繃緊的弓弦,隨時準備迎擊。她強迫自己冷靜,可指尖的微顫卻暴露了內心的震蕩——這不是禁忌之力,也不是秘術波動,而是一種她從未感知過的存在,仿佛來自更深的淵藪。
符咒開始發光。
起初只是微弱的熒綠,像是夜蟲低鳴。可不過三息之間,那光芒驟然轉盛,化作一道扭曲的光柱直沖石室穹頂。空氣仿佛被撕裂,發出細微的 啪聲,四周的空間竟如水面般蕩起漣漪。林晚的視野微微扭曲,連呼吸都變得滯澀,仿佛有無形之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她咬牙,強行穩住身形。
就在那光柱升騰的瞬間,她閉了閉眼,精神力如細針般刺入識海——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鏡面浮現的剎那,她“看”到了。
不是思想,不是情緒,而是一片混沌的旋渦。那符咒在她意識中呈現出詭異的形態︰它不再是一張紙片,而像是一扇門,門後是無數糾纏的絲線,每一條都連接著遙遠而模糊的意識。那些意識不屬于人類,沒有語言,沒有邏輯,只有一種原始的、吞噬般的渴望。
更讓她心驚的是,其中一條絲線,竟隱隱指向雲都的方向。
趙銘所在的那棟高樓,仿佛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著,與這符咒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林晚猛地睜開眼,額角滲出冷汗。她幾乎要脫口而出那個名字,可話到唇邊又硬生生咽下。現在不是追查的時候。她必須先摧毀這東西,否則——
“你以為……”神秘人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所見的,是終點?”
他抬起左手,指尖劃過符咒表面,那一道道紋路竟如活蛇般蠕動起來。幽綠的光開始凝聚,不再是散射,而是向中心收束,形成一個不斷旋轉的光渦。林晚能感覺到,那股力量正在壓縮,即將爆發。
她不能再等。
雙掌迅速交疊于胸前,體內殘存的能量被強行調動。技能聯動在經脈中重新啟動,古老秘術的咒文在腦海中低吟,每一個音節都與心跳同步。她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凝聚一擊,哪怕耗盡最後一絲氣力,也要在符咒徹底激活前將其摧毀。
可就在她即將出手的剎那——
符咒中央的光渦驟然靜止。
緊接著,一聲低沉的嗡鳴自其中傳出,如同遠古鐘聲在靈魂深處震蕩。林晚的意識猛地一晃,眼前景象瞬間扭曲︰她看見一座巨大的青銅門矗立在荒原之上,門縫中滲出暗紅的霧氣;她看見無數身影跪伏在地,口中念誦著她听不懂的語言;她還看見自己,站在門邊,手中握著一把染血的鑰匙……
幻象一閃而逝。
她踉蹌後退,膝蓋幾乎觸地。心髒狂跳,耳膜嗡鳴,連呼吸都變得艱難。那是……什麼?
神秘人卻笑了,笑聲低啞而滿足。他緩緩抬起符咒,舉過頭頂,聲音如誦經般低沉︰“歸墟之門,以血為引,以魂為契——”
林晚瞳孔驟縮。
她終于明白這符咒的用途——它不是攻擊,不是防御,而是召喚。它在試圖打開某種通道,而那通道的另一端,絕非人間。
她不能再猶豫。
強壓下腦海中的眩暈,她猛然踏前一步,雙掌推出,凝聚的光流如利刃般直刺符咒中心。這一擊沒有保留,是她此刻能動用的最強力量。光流撕裂空氣,帶著沉悶的破風聲,直逼那旋轉的光渦。
可就在光流即將命中符咒的瞬間——
神秘人眼中灰白之色驟然加深,右手指尖猛然劃破掌心,鮮血如雨滴般灑落在符咒之上。幽綠的光芒瞬間轉為暗紅,那光渦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猛地擴張,竟將林晚的光流一口吞噬。
沒有爆炸,沒有沖擊。
只有一片死寂的吸力。
林晚只覺體內能量被瘋狂抽離,連呼吸都變得虛浮。她猛地收回雙掌,踉蹌後退,指尖發麻,掌心空蕩得如同被掏空。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力量——它不攻擊,它只是“存在”,卻足以讓一切反抗化為徒勞。
石室內的空氣徹底扭曲,地面開始龜裂,裂縫中滲出同樣的幽綠液體,如同血管般向符咒匯聚。那扇在她幻象中出現的青銅門,似乎正一點點從虛空中浮現輪廓。
林晚死死盯著那符咒,大腦飛速運轉。心靈洞察之鏡再度開啟,她試圖捕捉符咒內部的結構變化。可這一次,鏡面中反饋的不再是混沌,而是一道清晰的“指令”——
三重封印,唯有血契者可解。
她心頭一震。
血契者?是誰?
就在她思索的瞬間,神秘人忽然抬手,將符咒狠狠按向自己的心口。那一剎那,他的身體劇烈顫抖,皮膚下仿佛有無數蟲蟻在爬行。他的雙眼徹底轉為暗紅,嘴角卻揚起詭異的笑。
“你……看不見的……才是真實。”他低語,聲音已不似人類。
符咒開始融入他的胸膛。
林晚瞳孔驟縮。她意識到,他不是在使用符咒,而是在“成為”符咒的容器。一旦融合完成,這股力量將不再受限于外物,而是直接通過他的身體釋放。
她必須阻止他。
可她已無計可施。技能聯動尚未恢復,古老秘術需要時間吟誦,而心靈洞察之鏡的每日三次使用次數,已在之前的戰斗中耗盡兩次。她只剩下一次機會,必須用在最關鍵的時刻。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掃過神秘人顫抖的手指、滲血的胸口、那正在緩緩沉入皮肉的符咒——忽然,她注意到一個細節。
符咒邊緣,在融入身體的過程中,有一道極細的裂痕,正隨著能量流動微微開合。那裂痕的形狀,與趙銘筆記上的紋路略有不同,多了一道逆向的弧線,像是某種“反制標記”。
她的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這符咒,並非完美無缺。它被設計過,也許……可以被破壞?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凝聚起最後一絲能量。不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試探。她需要確認那道裂痕是否真的是弱點。
可就在她抬手的瞬間——
神秘人猛然抬頭。
他的雙眼已完全被暗紅吞噬,嘴角咧開,露出森白的牙齒。他抬起那只尚未被符咒侵蝕的左手,緩緩指向林晚。
“你……會成為下一個祭品。”
話音未落,那符咒最後一角沉入胸膛。
林晚的手指僵在半空。
石室中央,空氣驟然凝固。一道暗紅色的光柱沖天而起,將整個空間染成血色。地面的裂縫瘋狂蔓延,幽綠的液體如活物般匯聚成河,流向那光柱中心。
而神秘人的身體,開始膨脹、扭曲,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個都與符咒上的紋路相同。他的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錯位聲,脊椎如蛇般拱起,整個人正在被某種力量重塑。
林晚屏住呼吸,指尖的能量微微顫動。
她知道,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
她的手指緩緩收緊,掌心的汗珠順著指縫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