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深處的震動沿著地脈傳向遠方，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跳，一聲聲叩擊著雲都地下網絡的每一根神經。幾乎在那幽綠光芒從暗門滲出的同一瞬，聯盟駐地的警報系統驟然炸響。紅光在通道兩側的金屬壁上急促閃爍，映得人臉忽明忽暗，像是被無形之手撕扯的殘影。
陸離正站在指揮台前，指尖還停留在通訊頻段的切換鍵上。他本想再嘗試聯系林晚，可信號自十分鐘前便徹底中斷。此刻，警報聲如針扎進耳膜，他猛地抬頭，目光掃過監控屏幕——東三區防線外的能量讀數正以恐怖速度攀升。
“不是預演。”他低聲說，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刀鋒劃過寂靜。
下一秒，第一波沖擊抵達。地面劇烈震顫，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塵，幾盞照明燈接連爆裂。警報聲中夾雜著遠程傳來的呼喊︰“北翼塌了！他們從地下突進！”
陸離沒有遲疑。他一把抓起掛在牆邊的戰術外骨骼啟動器，金屬支架自動貼合手臂，關節處泛起微弱藍光。他沖出指揮室，腳步踏在金屬走廊上發出沉悶回響。沿途不斷有成員從宿舍和訓練區涌出，有人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水漬，有人直接披著作戰服就沖了出來。
“所有人，按應急預案b級響應！”他在通訊頻道中下令，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醫療組留守中樞，戰斗組按區域封鎖缺口，優先控制地下通道入口！”
沒有人問為什麼。過去幾個月的訓練早已刻入肌肉記憶。可陸離知道，這一次不同。敵人的攻勢來得太準，太狠，仿佛掐著他們最脆弱的時刻發動了總攻。
他登上東三區了望塔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原本由能量屏障構築的防線已被撕開三道巨大裂口，黑影如潮水般從地底涌出。那些人動作迅捷，配合默契，每一次沖鋒都直指防御薄弱點。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們身上纏繞著一層淡灰色的氣流，不似尋常秘術波動，反而像某種被強行激活的軀體改造痕跡。
陸離的目光鎖定其中一人。那名襲擊者正徒手撕開一道金屬閘門，指節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就在對方抬頭的一瞬，陸離看清了他的眼楮——瞳孔深處有一圈極細的環狀紋路，正隨著呼吸頻率微微明滅。
“不是普通殘余勢力。”他喃喃道，指尖在戰術面板上快速滑動，調出近三小時內的所有異常數據。果然，在林晚進入石室的同時，外圍監控曾捕捉到數道高速移動的信號，軌跡呈放射狀擴散，最終消失在地下管網深處。
他們早有準備。
陸離咬緊牙關，迅速切換頻道︰“所有小隊注意，敵方可能接受過神經強化改造，攻擊節奏存在規律性停頓，抓住每次攻擊後的0.8秒間隙反擊！不要硬拼！”
話音未落，北翼方向傳來一聲巨響。監控畫面瞬間切換過去——一道能量光束貫穿了防御塔，守衛隊員被氣浪掀飛，落地時已無法動彈。鏡頭晃動中，一名灰瞳襲擊者緩緩抬起手臂，掌心凝聚起一團旋轉的暗流。
“那是……擬態秘術？”陸離心頭一緊。這種技術本屬于禁用範疇，需通過植入生物芯片強行模擬高階秘術波動，代價是使用者壽命大幅縮短。眼前這些人，根本就是被當作一次性武器投放的。
他迅速下令增援北翼，同時調出聯盟剩余戰力分布圖。二十一名可戰成員，七人重傷待援，三處主要防線均已出現缺口。而林晚那邊，依舊毫無消息。
風從破損的牆體灌入，吹亂了他的額發。陸離站在高處，望著下方不斷閃現的火光與黑煙，忽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迫。他知道林晚在做什麼，也知道她面對的是什麼。可正因為知道，才更清楚那一戰的凶險。她若失敗，這里的一切都將化為灰燼；她若成功，也未必趕得及阻止這場毀滅。
可他不能等。
“啟動‘鐵砧’協議。”他對著通訊器說道，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所有非核心系統斷電，能源集中供給主防線屏障。”
“陸隊，那意味著我們失去備用通訊和生命維持系統！”副官的聲音透著驚愕。
“我知道。”他盯著屏幕中那名灰瞳襲擊者再次舉起手臂，“但他們比我們更清楚時間的重要性。我們必須撐住，哪怕只剩最後一口氣。”
命令下達後，整個聯盟駐地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燈光熄滅大半，只剩下應急照明在通道中投下斑駁影子。屏障啟動的嗡鳴聲從地底升起，像一頭受傷野獸的低吼。陸離走下了望塔，親自帶隊填補北翼缺口。他的外骨骼在黑暗中泛著冷光，每一步都踏得極穩。
戰斗再次爆發。
能量踫撞的火花在夜色中炸開，如同節日煙火般絢爛而殘酷。一名隊員被擊中胸口，倒下的瞬間仍用手死死卡住敵人的手腕。陸離沖上前，一記肘擊將對方擊退，反手抽出腰間短刃刺入其肩胛。那名灰瞳襲擊者悶哼一聲，竟不退反進，左手猛然扣住陸離手腕，指節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
就在兩人角力之際，陸離眼角余光瞥見遠處高地上的異樣——三名灰瞳者正悄然集結，呈三角陣型站立，掌心相對，一道微弱的紫色光鏈在他們之間流轉。
“他們在構建共振場！”他猛然意識到，這是為了突破屏障核心的集體技，一旦完成，主防線將在十秒內崩解。
他掙脫束縛，高聲下令︰“集火高地三人！打斷連接！”
可回應他的只有零星槍火。多數人已被纏住，根本無法脫身。陸離咬牙，啟動外骨骼的爆發模式，腿部推進器噴出藍焰，整個人如箭般沖出。途中他避開兩次偷襲，肩甲被劃出深深溝痕，右耳傳來尖銳鳴響。
距離高地還有十五米。
十米。
五米。
就在他即將躍起的剎那，通訊器中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電流雜音。
緊接著，一個熟悉到幾乎讓他心髒停跳的聲音響起︰“陸離……你還活著？”
是林晚。
可那聲音不對勁。太冷，太遠，仿佛從深淵底部傳來。
陸離腳步一頓，抬頭望向石室方向。那里依舊被濃霧籠罩，沒有任何動靜。可通訊頻道里，那道聲音卻清晰得刺骨。
“你有沒有想過，”她說，“我們一直守著的東西，其實早就爛透了？”
陸離的手指僵在通訊鍵上。
高地之上，紫色光鏈已然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