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邊緣的岩壁冰冷刺骨,林晚的手掌貼在上面,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腕間的藍光尚未褪去,那行字像烙鐵般刻進她的視線——【甦悅在東三區】。她呼吸一滯,喉嚨發緊,腳步卻未停。她不能停。封印只撐一刻鐘,而東三區的火光,或許已在夜空中蔓延。
可就在她抬腳欲離的剎那,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嗡鳴。
不是來自黑袍人,而是整座石室的地基。銀線交織的地面驟然亮起,不是她布下的符文回響,而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律動。那聲音像是從地底深處爬出的獸類低吼,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震得她耳膜發麻。
她猛地回頭。
祭壇中央,被幽藍火焰纏繞的黑袍人正緩緩抬頭。他的嘴角仍掛著血,可那雙眼楮——不再是人類該有的顏色。瞳孔深處浮現出一圈圈暗金色的紋路,如同某種古老機械的齒輪正在咬合。他未動,可空氣卻開始扭曲,仿佛有看不見的力場正以他為中心向外擴張。
林晚立刻後退半步,脊背撞上石門。她認得這種氣息——不是秘術,也不是禁忌之力的尋常形態,而是……終形。
傳說中,禁忌之力並非止步于操控與破壞,真正的巔峰,是將力量具象為“形”。那是超越肉身承載的終極狀態,一旦顯現,施術者將與禁忌融為一體,成為行走的災厄。
她沒時間猶豫。
右掌殘血未干,她迅速在胸前劃出一道符印,秘術之力勉強凝聚成薄層護盾。幾乎在同一瞬,黑袍人雙臂一震,纏繞其上的幽藍火焰竟被硬生生撕裂!火蛇四散,撞上石壁,留下焦黑的爪痕。
他站了起來。
動作僵硬,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每一步落下,地面銀線便崩斷一道,像是某種封印系統正在被強制瓦解。他的皮膚下,那道金屬光澤已抵達頸側,嵌入喉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如同活物。
林晚屏住呼吸,指尖微顫。
她知道,真正的戰斗,現在才開始。
黑袍人抬起手,五指張開,掌心朝天。一道漆黑的光柱自他體內沖出,直貫石室穹頂。岩石崩裂,塵灰簌簌而下,而在那光柱中央,一個輪廓正緩緩成型—— huanoid,卻非人形。它的四肢由流動的黑質構成,關節處泛著冷銀,頭顱沒有五官,只有一圈不斷旋轉的符環,像是某種觀測裝置。
禁忌終形。
林晚瞳孔驟縮。她曾听陸離提過,這種形態極少現世,因其代價巨大——施術者將短暫失去自我意識,完全交由禁忌之力主導。但一旦成功,其破壞力足以抹平一座城市街區。
她不能再等。
雙腳蹬地,身形疾退,剛離石門三步,身後便傳來一聲爆響。她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禁忌終形的第一擊——一道無形沖擊波掃過原地,石門邊緣瞬間化為齏粉。
冷汗滑落鬢角。
她貼牆而行,呼吸壓得極低。眼角余光掃過祭壇四周,那些原本用于封印的符柱,此刻竟在禁忌之力的侵蝕下微微發亮,表面浮現出細碎的符文。它們本不該亮起,除非……被反向激活。
她心頭一震。
那些符文排列方式,與她早年在古卷中見過的“逆樞陣”極為相似——一種通過外力引導,將封印轉為增幅的禁術結構。若真是如此,這間石室本身就是個陷阱,而黑袍人,從一開始就在等她布下“鎖域”,為的就是借力催生終形。
難怪他說“極限是被設計好的”。
她咬牙,強迫自己冷靜。眼下最緊要的,是活命。東三區的火還在燒,甦悅還在等她。她不能死在這里。
禁忌終形緩緩轉頭,那圈符環發出低頻震動,像是在掃描空間中的生命信號。下一瞬,它動了。沒有腳步聲,沒有氣息波動,它只是“滑”過地面,速度卻快得驚人。林晚幾乎是憑著本能翻滾側避,身後岩壁被一道黑芒貫穿,洞穿三尺有余。
她喘息,掌心發麻。
心靈洞察之鏡——開。
視野驟然扭曲,黑袍人的思維依舊被濃霧遮蔽,可她“看”到了禁忌終形的運作機制︰它的行動依賴于黑袍人心跳頻率的同步,每一次搏動,都會向終形輸送一段指令代碼。而那頸側的金屬裝置,正是信號中繼器。
她只剩一次機會。
若能打斷心跳與終形的連接,或許能制造破綻。
可就在她準備凝聚秘術之力時,腕間藍光再度閃動。
她幾乎想忽略,可視線還是不受控制地掃了過去。
【東三區守塔者陣亡八人,甦悅失聯,最後信號位于b7區地下通道。】
她的指尖猛地一顫。
b7區是廢棄能源管道,一旦坍塌,生還率不足三成。甦悅不會無緣無故去那里——她一定是去救人,或是傳遞情報。
林晚閉眼一瞬,再睜時,眸中已無猶豫。
她不能走。
若此刻逃離,禁忌終形將徹底失控,不僅這間石室會化為廢墟,整個地下網絡都可能被引爆。而她若死在此地,甦悅更無人能救。
唯一的出路,是贏。
她深吸一口氣,將殘存的秘術之力盡數沉入右掌。血未止,反而被她主動劃開更深的口子,讓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面畫出一道短弧。這是她從古卷中學來的“引血斷脈”前奏——以自身精血為引,短暫干擾對方能量回路。
禁忌終形再次逼近。
這一次,它沒有直接攻擊,而是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團旋轉的黑霧。霧中隱約有無數人臉扭曲浮現,發出無聲的哀嚎。那是被吞噬的魂靈,被煉化為終形的燃料。
林晚不動。
她在等。
等它出手的前兆,等黑袍人心跳的節奏變化,等那一瞬的破綻。
終于,黑霧脫手而出,化作一道螺旋黑刃,直取她咽喉。她沒有閃避,而是在黑刃臨身的剎那,猛然抬手,將掌心血符拍向地面!
“引!”
血弧瞬間亮起,幽光順著石縫蔓延,直指祭壇。黑袍人瞳孔一縮,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可為時已晚——血符與逆五芒星殘陣產生共鳴,一道反向脈沖擊中他的心口。
他悶哼,身形一晃。
而就在這一瞬,林晚躍起,左手結印,右手凝力,秘術之力在掌心壓縮成針狀。她看準頸側那枚金屬裝置,全力刺下!
可就在她即將觸踫到的剎那,禁忌終形竟憑空出現在她與黑袍人之間,一掌橫推。
林晚被迫變招,側身翻滾,可掌風仍擦過肩頭,皮肉瞬間焦黑,整條手臂麻痹。她咬牙落地,膝蓋重重磕在碎石上,卻不敢停頓。
她抬頭,卻發現禁忌終形並未追擊。
它站在黑袍人身前,背對著她,那圈符環緩緩旋轉,像是在……計算。
而黑袍人,嘴角竟揚起一絲笑意。
“你看到了那些符文。”他聲音沙啞,卻帶著奇異的篤定,“在祭壇邊緣,在符柱底部……你注意到了,對吧?”
林晚未答,可心跳卻加快。
她的確看到了。那些微弱閃爍的符文,與她體內秘術之力產生了某種共鳴——不是攻擊性的,而是……引導性的。仿佛她的力量,本就與這禁忌同形同源。
“你以為你在對抗禁忌。”黑袍人緩緩抬手,撫過頸側金屬,“可你忘了,你體內的秘術,是從哪里來的。”
林晚瞳孔驟縮。
古卷殘篇、陸離的秘傳、她重生後覺醒的能力……一切的源頭,都指向同一個地方——三百年前那場被抹去的歷史,那座沉入地底的神殿。
而禁忌之力,本就是從那里流出的。
她的秘術,或許從來就不是“對抗”禁忌的武器,而是……喚醒它的鑰匙。
禁忌終形緩緩轉過身。
這一次,它沒有攻擊。
它只是抬起手,掌心朝上,仿佛在……邀請。
林晚的指尖微微顫抖,掌心的血仍在滴落。
石室寂靜,唯有符文在暗處閃爍,像無數雙眼楮,靜靜注視著這場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