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鈴中傳出的那個聲音,像是一把鈍刀在她心口反復拉扯。林晚的指尖還停留在鈴身,卻已來不及收回——那句“媽……你還記得我嗎?”尚未散去,整座大廳的空氣驟然凝滯。
地面紋路的暗紅光芒猛然暴漲,如同被點燃的血管,從七座石台向外蔓延。銅鏡的墨藍液面劇烈翻涌,骨片卷軸上的逆向符文開始自轉,斷裂玉簪滲出的黑色物質如活物般爬行,沿著石台邊緣滴落,在黑曜石地面上腐蝕出細小的孔洞。那盞熄滅的青銅燈,燈芯處的灰白粉末無風自動,緩緩升起,凝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輪廓。
林晚猛地抽手後撤,掌心在戰術服上擦過,留下一道微濕的汗痕。她尚未站穩,一股壓迫性的能量波便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像是無形的巨掌攥住了她的胸腔。她咬牙,迅速將秘術流轉全身,皮膚表面浮現出極淡的銀紋,如同古老的鎧甲在體內甦醒。這是她近期才掌握的技能聯動——以心念為引,將三重秘術疊加于體表,形成短暫的防御屏障。
第一波沖擊撞上屏障的瞬間,她膝蓋一沉,右腳在地面劃出半尺長的刮痕。耳膜嗡鳴,視野邊緣泛起血色,但她沒有閉眼。她知道,閉眼就意味著死亡。
能量波動並未停歇。穹頂的暗紅結晶接連爆裂,碎片如雨墜落,每一片都在觸地前化為赤色光塵,融入地面紋路。那七件物品的能量場徹底同步,共振頻率提升至肉眼可見的層次——空氣中浮現出交錯的光帶,像是某種儀式的啟動軌跡。
林晚深吸一口氣,舌尖抵住上顎,強迫自己冷靜。她不能逃,通道已被能量場封鎖,退路化作一片扭曲的光幕。她只能戰。
就在下一波沖擊即將降臨之際,她猛然睜眼,瞳孔深處泛起一絲極淡的金芒。
“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視野瞬間被重構。她不再看見實體,而是無數流動的能量脈絡——地面紋路是主干,七件物品是節點,而那股攻擊她的力量,則是一條由赤紅光流構成的巨蟒,盤踞在大廳中央,每一次收縮都引發一次震蕩。她迅速掃視七座石台,在“鏡”中捕捉到每一件物品的能量流向。
銅鏡的能量指向她的記憶;骨片卷軸牽引她的意識;青銅鈴則與她的聲音頻率共振;玉簪的黑液試圖侵入她的血脈;石碑吸收她的影像;青銅燈凝聚她的氣息;木偶的紅繩……竟在緩慢收緊,仿佛要將她的靈魂抽離。
她立刻明白︰這不是單純的攻擊,而是一場剝離——七件物品各自鎖定她的一部分存在,試圖將她拆解,還原成某種“容器”應有的狀態。
她強行維持“鏡”的開啟,精神如繃至極限的琴弦。時間只剩四十秒。她必須在能力失效前,找到破綻。
目光鎖定青銅鈴——那是她聲音的源頭,也是剛才觸發反制的關鍵。在“鏡”中,她看到鈴內凹點亮起的節奏並非隨機,而是與她的呼吸頻率形成共振。每一次她吸氣,凹點便亮起一點;呼氣,則熄滅。這鈴,正在模仿她。
而銅鏡中的墨藍液體,正隨著她的思維波動而起伏——它在讀取她的意識。
她忽然意識到︰七件物品並非獨立運作,而是通過某種中樞協調。它們的攻擊節奏有微小的延遲,像是接收指令後再行動。那指令的源頭……不在大廳內。
她的視線猛然轉向穹頂。
在“心靈洞察之鏡”的視野中,穹頂裂開的暗紅結晶縫隙里,浮現出一道極細的金色光絲,如同神經末梢般垂落,連接著每一件物品的能量節點。那光絲的頻率極其穩定,與七件物品的共振不同步,反而像是在監控整個系統。
這才是真正的控制核心。
她關閉“心靈洞察之鏡”的瞬間,頭痛如裂,鼻腔一熱,一縷血線從右鼻孔滑下。她抬手抹去,指尖沾著溫熱的紅。不能再用了,今天第三次,已是極限。
但她已得到答案。
她迅速從戰術服內袋取出一枚晶體,不是為了干擾,而是為了偽裝。她將秘術注入晶體,調整其能量頻率,使其與自己的心跳同步。然後,她將晶體輕輕放在第五座石台——那塊照不出影子的石碑旁。
晶體剛一接觸台面,石碑表面立刻泛起漣漪,仿佛終于“看見”了她。
幾乎同時,七件物品的能量波動出現短暫紊亂。銅鏡的墨藍液體劇烈震蕩,骨片卷軸的符文停止自轉,青銅鈴的凹點節奏錯亂。那條赤紅光流構成的巨蟒也出現遲滯,收縮的頻率慢了半拍。
就是現在。
林晚猛然抬手,掌心對準青銅鈴,秘術凝聚成一道極細的銀線,順著地面紋路疾射而出。銀線觸鈴的剎那,鈴身劇烈震顫,內部凹點全部亮起,發出一聲尖銳的嗡鳴。
嗡鳴聲擴散的瞬間,穹頂的金色光絲突然劇烈抖動,像是受到了某種干擾。林晚趁機後撤,手指在地面疾劃,以秘術勾勒出一道逆向符線——不是攻擊,而是反向追蹤。符線成型後,她將其貼向地面紋路的交匯點,試圖順著能量流向,逆向侵入那金色光絲的源頭。
然而,就在符線即將接觸主脈的剎那,一股冰冷的阻力從地底傳來。
她低頭,看見自己左腕的舊傷處,皮膚下的紅線已蔓延至小臂,正朝著心髒方向緩緩爬行。那紅線並非血流,而是某種能量侵蝕的痕跡,所過之處,肌肉微微抽搐,仿佛有細針在皮下穿行。
她咬牙,強行壓制痛感,繼續推動符線。
符線終于觸踫到主脈,瞬間融入。她精神一凝,試圖感知那頭的反饋——
就在此時,銅鏡的墨藍液體突然平靜,鏡面浮現出一行新的虛影文字︰
“你不是她。”
文字浮現的剎那,七件物品的能量場驟然重組。赤紅光流不再是分散攻擊,而是匯聚成一道螺旋光柱,從穹頂直貫而下,目標正是她所在的位置。
林晚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光柱降臨前一秒,她將最後一絲秘術注入左掌,強行將防御屏障推向極限。銀紋在她皮膚上暴漲,幾乎覆蓋全身。
光柱擊中屏障的瞬間,整座大廳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她的身體被狠狠砸向岩壁,背部撞擊處,岩石龜裂。她張口欲咳,卻被一股熱流堵在喉嚨——鮮血從嘴角溢出,滴落在戰術服前襟,迅速暈開一片暗紅。
她掙扎著抬頭,視線模糊,卻仍死死盯著那面銅鏡。
鏡中,墨藍液體緩緩旋轉,浮現出一張臉。
那不是她。
那是一個女人,面容模糊,眼神空洞,嘴唇微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
而那張臉的輪廓,竟與她母親年輕時的照片,有七分相似。
林晚的右手顫抖著伸向戰術服內袋,指尖觸到最後一枚晶體。
她的呼吸越來越淺,左臂的紅線已爬過肘關節,正逼近肩胛。
她不知道那女人是誰,也不知道“序列零”究竟意味著什麼。
但她知道,若她此刻松手,一切將徹底終結。
她的手指收緊,將晶體握入掌心。
秘術殘余在經脈中最後一絲游走,她抬起手,對準銅鏡,指尖凝聚出一點微弱的銀光。
銀光未發,銅鏡中的女人卻忽然轉頭,直視鏡外。
她的嘴唇動了,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來,清晰得如同耳語︰
“別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