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的頻率從每三秒一次驟然加快到每秒兩次，像某種機械心髒在胸腔里失控跳動。林晚的手指剛從終端上移開，散熱孔邊緣的金屬便開始微微震顫，一股低頻嗡鳴順著腳底爬上來，鑽入脊椎。她立刻切斷數據嗅探程序，但倒計時仍在屏幕上冷酷跳動︰000543。
她沒有後退。
呼吸壓得極低，胸腔幾乎不動，只有鼻翼微張，將潮濕空氣緩慢吸入。指尖貼上能源箱外殼，觸感不再是單純的冰涼——有細微的脈動，如同電流在薄層下奔涌。她閉了閉眼，集中精神，目光鎖定箱體右下角一道幾乎不可見的接縫。那里，一道極淡的刻痕嵌在漆面之下，形似斷裂的環，中間一點凸起，像一只被封印的眼。
“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視野瞬間沉入一片幽暗，眼前不再是金屬箱體，而是無數流動的數據流與情緒殘影交織成的虛像。她看到的不是某個人的思維，而是這個裝置本身被灌注的“意志”——一組被加密指令層層包裹的清除協議，核心指令標記為Δ，執行條件為“外部入侵檢測+嗅探行為確認”。而觸發倒計時的真正開關，並非她剛才的探測，而是更早前她靠近時，終端接收到那條匿名信息的瞬間——信息本身，就是激活信標。
她猛然睜眼，瞳孔收縮。
這不是單純的陷阱，是誘捕與清除的雙重機制。只要她試圖獲取信息，系統就會判定為“知情者”，自動啟動清除流程。而聯盟防線的數據洪流攻擊，極可能是同一系統在外部同步發動的牽制手段——內外夾擊，逼她做出選擇︰救外，還是破內？
手腕終端再次震動，屏幕亮起陸離的加密通訊請求。她迅速啟用甦悅加裝的防竊听模塊，指尖在觸屏上劃出三道交錯密碼，才接通語音通道。
“我在v9節點，已觸發Δ級清除協議。”她的聲音平穩，沒有絲毫波動，“倒計時五分鐘，能源中樞即將自毀。你那邊攻擊源是否鎖定？”
“尚未完全溯源，但攻擊波形與你所在區域的信號特征高度重合。”陸離的聲音透過加密信道傳來，帶著一絲遲疑，“我們懷疑，對方在用你作為誘餌，引我們暴露核心防火牆位置。”
“不是懷疑。”林晚盯著能源箱，手指輕輕撫過那道斷裂環形刻痕，“是確認。他們知道我會來，也知道我會查。那條信息——‘Δ是清除標記’——不是警告，是倒計時的啟動口令。”
通訊那頭沉默了一瞬。
“你有辦法停它嗎？”
“有，但需要你配合。”她深吸一口氣，將“心靈洞察之鏡”再次凝聚于能源箱內部結構，“清除協議的執行依賴主電纜供能，但供能線路中有一段冗余回路，設計上用于應急斷電。如果能在外部制造一次精準的電壓反沖，就能觸發保護機制，強制中斷清除流程。”
“反沖需要密鑰或物理接入點。”
“接入點存在。”她的目光落在刻痕上，“箱體右側第三散熱格，內部有一個未登記的手動_override接口，極小，需要用0.8毫米探針插入。但問題在于，一旦我靠近操作，清除協議會感知到接觸動作，直接跳過倒計時，立即引爆。”
“所以你需要掩護。”
“對。”她點頭，“你那邊制造一次假突破，讓他們的數據洪流以為我們即將反攻東段防線。他們必然會集中算力應對，那一刻，系統對這里的監控會出現0.8秒左右的延遲。就是那零點幾秒，我要完成接入。”
陸離低聲道︰“風險太大。如果你失敗，不僅你回不來，整個地下網的能源節點都會連鎖崩塌。”
“我知道。”她握緊電擊筆，指節泛白，“但這是唯一能同時保住節點和防線的方式。你信我嗎？”
又是一秒沉默。
“信。什麼時候？”
“等我信號。準備在倒計時剩余一分二十秒時啟動假突破。”
她切斷通訊，終端屏幕暗下，映出她冷靜的輪廓。藍光在她臉上跳躍，像火焰舔舐冰面。她蹲下身，從背包取出一支細如發絲的合金探針，輕輕夾在指尖。然後，她再次凝視能源箱，第三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
這一次，她不再看協議邏輯，而是捕捉那微弱的震動源——在冗余回路與主電纜交匯處，有一處能量波動異常穩定，仿佛被刻意隱藏的錨點。而那道斷裂環形刻痕的投影，在她視野中竟與匿名信息中的“Δ”符號產生微妙共振，仿佛同一套密碼體系下的不同表現形式。
她忽然明白，那條信息並非來自敵人，也不是盟友，而是某個被系統囚禁的舊程序殘片，在規則縫隙中掙扎發出的求救信號。它不是誘餌，是鑰匙。
倒計時︰000125。
她將探針貼在掌心，靠在牆邊，閉眼調整呼吸節奏。每一步都必須精確到毫秒。她不能出錯，也不敢出錯。
終端再次亮起，陸離傳來簡短代碼︰“假突破準備就緒，等待指令。”
她睜開眼，目光如刀。
“開始。”
幾乎同時，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電磁嘯叫，像是整片地下網絡被猛然撕開一道口子。能源箱的藍光驟然紊亂，閃爍頻率出現短暫卡頓。就在那一瞬，林晚出手。
她貼地滑行，探針如毒蛇吐信，精準插入第三散熱格的隱蔽孔洞。金屬觸感傳來的瞬間，箱體劇烈震顫，警報音尚未響起，她已按下探針末端開關。
嗡——
整條管道陷入短暫的黑暗。
藍光熄滅，嗡鳴停止，倒計時凝固在000118。
她靠在牆邊，指尖微微發抖，探針仍插在接口中。終端屏幕緩緩亮起，一行新數據浮現︰“冗余回路接管成功。清除協議已凍結。主控室坐標片段已釋放。”
她剛要查看坐標，通訊突然自動接通，陸離的聲音帶著震驚︰“林晚，東段防線壓力驟減……但他們撤得不對勁。攻擊停止的瞬間，我監測到一道異常能量波動，從地下深層直沖地表，方向——是你所在區域的正上方。”
她抬頭。
頭頂的金屬天花板，不知何時，浮現出一道極細的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