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殿內，死寂冰冷，唯有我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傷口處煞氣侵蝕發出的細微“滋滋”聲。
妄九溟指尖那點極陰寒的幽冥之氣暫時凍住了我肩頭的劇痛，卻無法驅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寒與不斷蔓延的黑紅煞紋。
“二哥……”我抓住他冰冷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聲音破碎不堪，“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執掌輪回，見過那麼多魂魄異變……”
妄九溟扶著我坐下，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凝視著我肩頭的傷口，又仿佛透過傷口，看到了遠在歸墟之中那個正在自我毀滅的身影。
他沉默了片刻，殿內的寒氣似乎都凝重了幾分。
“七殺反噬，非同小可。”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字字如錘，砸在我心頭，“此乃弒父弒君、逆倫悖天之業力，經由世間至凶魔器引爆，已非尋常心魔或煞氣侵體。”
“它根植于他的魂魄本源，與他那身由詛咒和仇恨淬煉出的力量同生共長。強行淨化，無異于將他魂魄一同打散。”
我的心隨著他的話一點點沉入冰底。
“但……”他話鋒一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玉座扶手，“並非全無一線生機。只是……此法凶險異常，近乎禁忌，代價巨大，且僅是權宜之計。”
“什麼辦法？”我猛地抬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光，“無論什麼代價！”
妄九溟深深地看著我，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靈魂“黃泉深處，有一古老秘術，名為【魂契轉生】。非是真正轉生，而是以一件與他因果極深、且能承載滔天罪業煞氣的‘容器’為媒介，由我施術，將其魂魄與‘容器’暫時捆綁，將他體內大部分反噬煞氣導入‘容器’之中，或可為他爭取一段清醒時光，暫壓煞氣，爭取尋找根治之法的時間。”
“容器？”我急切地追問，“什麼樣的容器？去哪里找？”
“此物需滿足三個條件，”妄九溟語氣凝重，“其一，必須與他血脈或靈魂羈絆極深，否則無法建立魂契通道。其二，材質或本質需足夠堅韌，能承受住那毀天滅地的罪業煞氣沖擊而不即刻崩毀。其三……最好蘊含一絲‘生機’或‘念力’，方能作為暫時的‘錨點’，穩住他瀕臨破碎的神智。”
他頓了頓，補充道，每一個字都冰冷刺骨“即便如此，成功率亦不足五成。”
“一旦失敗，‘容器’崩毀，煞氣將加倍反噬于他，頃刻間便能令他徹底湮滅。即便成功，‘容器’也基本廢了，且此法持續時間有限，一旦‘容器’無法繼續承受，或者時限一到，反噬會以更猛烈的方式歸來。”
“而施術者我，”妄九溟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強行施展此等干涉重大罪業的禁術，必遭黃泉法則反噬，輕則修為大跌，重則……動搖我黃泉之主的位格。”
我呆住了。
希望近在眼前，卻伴隨著如此巨大而殘酷的代價。
不僅需要找到那渺茫的“容器”，還要賭上二哥的權位甚至安危，換來的還只是一個短暫的、不確定的喘息之機。
“沒有……更穩妥的辦法了嗎？”我的聲音干澀。
妄九溟緩緩搖頭“天地法則的反噬，若能輕易化解，便不配稱為‘法則’。這已是我所知，唯一可能……‘騙’過它一時的方法。”
殿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我能听到自己心髒瘋狂跳動的聲音，以及傷口處煞氣試圖沖破幽冥寒封的細微蠕動聲。
找！必須找到！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
與陳無赦因果極深之物……胡靈的遺物？
可胡靈的東西早已隨著九霄雷獄塔的崩碎不知所蹤，或許根本不存在了。
唯一留下的東西，只有綁在盼融上的那個鬼工球，可是……它脆弱得不堪一擊，哪里能成為容器？
天帝的東西？那只會加劇煞氣！
我們的……定情信物？
我下意識地摸向懷中，那里空無一物，我們之間，似乎從未有過那種世俗的信物……
等等！
一個畫面猛地閃過我的腦海！
歸墟之中！
那塊巨大的、粗糙的、刻著我們名字的三生石原石！
那是我們情感的見證，是陳無赦親手所刻，承載著我們最濃烈的情感和記憶！
它本身是天地奇石，材質絕對堅韌！它就在歸墟，與此刻的陳無赦近在咫尺！
“三生石……”我猛地抓住妄九溟的手臂，眼中爆發出急切的光芒，“二哥！在歸墟之中，有一塊巨大的三生石原石，上面刻了我和他的名字！那個……可以嗎？！”
妄九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沉吟片刻，指尖掐算，似乎在推演什麼。
“三生石……確乃承載情念之奇物，與你們二人羈絆極深，質地亦足夠……”他微微頷首，但眉頭依舊緊鎖，“只是……將其作為罪業煞氣的‘容器’，恐將其上你們的情念也一並污染侵蝕……日後……”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急切地打斷他，“先救他要緊！情念毀了可以再刻，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二哥，就用那個！一定可以！”
妄九溟看著我近乎偏執的急切，沉默了片刻，終是緩緩點頭“既然你已決定……好。”
“但你要明白，即便找到容器，施術過程也絕非易事。需得他本人尚有殘存意識，願意配合，至少不能劇烈抗拒。否則魂契難成。”
他站起身，周身散發出冰冷的威嚴“我會盡快準備秘術所需。你……先去歸墟嘗試接近他，告知他此法，設法穩住他那一絲清醒，讓他莫要徹底沉淪。切記，不可再激怒他體內煞氣。”
他頓了頓，聲音極沉“而我，也需向這黃泉法則，‘借’一番代價了。”
我看著他那冰冷而決絕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但此刻，任何猶豫都是奢侈。
我重重一點頭，顧不上傷勢，轉身便朝著黃泉之外沖去。
目標——歸墟！那塊刻著我們名字的石頭！
以及那個被困在絕望深淵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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