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視著蜷坐在沙發旁矮凳上的少年。
田有才的兒子不過十三四歲,此刻正低頭專注地用指尖摳挖腿上的膿瘡,黑褐色的血混著黏稠的黃水順著小腿流到腳背,在粗布鞋面上積成小小的一灘。
他指尖泛著異樣的青灰色,指甲邊緣已明顯呈現出爪子般的弧度,每一次用力摳挖,都能帶下一小塊潰爛的皮肉。
“道長……” 田有才搓著衣角的手停了下來,指縫里卡著的膿痂簌簌掉落,露出下面紅腫潰爛的皮膚。
他抬頭望向我,眼中滿是哀求,“俺們……可全指望你們了。”
我收回目光,轉向少年︰“一開始就有獸毛,還是後來長出來的?”
“後面長出來的。”田有才連忙回答,眼角的皺紋因緊張而更深了幾分。
我環顧四周,屋里的村民們紛紛點頭,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布滿了類似的膿瘡,有的潰爛處甚至露出了下面的骨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肉的臭味。
所有人的手指看起來都還是正常的,但唯有田有才的兒子,指尖呈現出明顯的爪子形狀。
我走下樓梯,迎面而來的中年男人解開衣襟,露出胸口潰爛見骨的傷口。
我挑眉看向陳無赦,他正皺著眉用破軍刃挑起一個村民手臂上的獸毛。
“啊 ——” 那村民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聲音里充滿了痛苦和恐懼。
陳無赦動作飛快,破軍刃一閃,一塊連著指甲蓋大小的油皮已經落在他手里。
油皮上的金黃色獸毛還在微微顫動,仿佛有生命一般。
“這是妖物附身後的蝕骨蛆。” 他突然抬頭,目光如刀般射向田村長,“你們沒說實話,那只黃鼠狼不是在山上被打死的,而是在村子里,對嗎?”
屋里頓時一片死寂,村民們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田村長臉色發白,手指緊緊絞著衣角,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陳無赦冷笑一聲,將油皮扔在地上,破軍刃紅光閃過,瞬間將其燒成灰燼。
“又想讓我們幫忙,又不肯說實話,真當我們是傻子?”
沉默持續了片刻,村民們的目光紛紛投向田村長。
他猶豫了許久,終于開口︰“你說得對,他們害怕了……”
原來,那晚夢見黃鼠狼磕頭後,幾個小伙子本想放生,卻被田小苟攔住。
他家里窮,老娘重病,舍不得到手的錢財,竟趁亂搶走了黃鼠狼。
天黑不見路,幾人追了三五分鐘,田小苟的身影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幾人也不敢睡了,回到營地熬到天亮,這才趕緊下山。
回到村里就去找田小苟,誰知田小苟居然還沒回來,幾人就在村口等著,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時分。
看到田小苟的時候,幾人皆是驚得滿身冷汗。
只見那田小苟,左手拎著一把柴刀,另外一只手提溜著一串黃鼠狼,每一只都被困得死死的,張大嘴巴大叫著,其中甚至還有兩只看起來剛剛出生不久的小黃鼠狼。
這是把黃鼠狼一家子連鍋端了呀!
而田小苟,一身的泥土狼狽不堪,眼神卻是殺意騰騰,壓根不管幾人喊他,咬牙切齒的往家里走。
其中一人去拉,田小苟反手就是一刀,凶狠得差點把那人的腦殼給砍開。
一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田小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六親不認,幾人兩股戰戰,慌忙去找村長,把事情全盤托出,村長一听不得了,趕緊帶著人往田小苟家里沖,等眾人找到他時,院子里的大鍋里正煮著連皮帶毛的黃鼠狼,包括剛出生的幼崽。
那田小苟就坐在鍋邊看著死去的黃鼠狼翻騰的身子嘿嘿的笑。
土婆一看當場就跪下了,朝著鐵鍋瘋狂的磕頭。
然而終究沒有用,當天晚上田小苟就開始發高燒,隨後身上長出膿瘡,接著就是和他一起上山的那幾個人,最後,開始向群村蔓延。
“道長!” 說話間,田村長突然 “撲通” 跪下,對著我們連連磕頭,“我們說的都是實話啊!黃鼠狼的尸體還在土婆那兒,求求你們救命!”
我皺眉不語,陳無赦看了我一眼,微微搖頭。
“走吧,去看看土婆。” 我轉身走向門口。
踏出屋子,陽光刺眼,卻驅不散濃重的詭異之感,密密麻麻的村民裹著黑漆漆的布,像一群無聲的幽靈,在陽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
家家戶戶門口,老婦人坐在那里發呆或撿菜,幾個小娃娃蹲在地上玩泥巴,卻不見任何年輕女子的身影。
“哥,”陳無赦湊近我,低聲道︰“這村子不對勁,怎麼一個年輕女人都沒有?”
我瞥了他一眼︰“山村閉塞,思想老舊,重男輕女罷了。”
“可就算這樣……” 他朝路邊的小孩努努嘴,“孩子總得有母親吧。”
前面帶路的男人干咳兩聲︰“高人有所不知,我們這兒女人金貴,都藏在家里,不便見客。”
陳無赦臉色一沉,卻沒再說什麼。
很快到了村東頭土婆家,敲門無人應答。
我嗅到一絲腐臭的味道,心頭一跳,抬腳踹開大門。
“砰 ——” 木門應聲而倒,一股濃重的腥臭味撲面而來。我沖上二樓,在樓梯口猛地停住腳步,陳無赦緊跟在我身後,被我攔住一個踉蹌。
“怎麼了,你怎麼突然……”話沒說完,陳無赦瞪大了眼楮。
眼前的景象讓人心驚︰房梁上懸著一個 “人”,渾身覆蓋著金色的皮毛,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將巨大的陰影投在地上。那 “人” 的臉龐卡在繩結中,舌頭長長的掛到脖間,布滿白毛,一雙眼楮充血發紅,瞳孔幾乎完全被血色吞噬,正死死盯著我們,眼中滿是怨毒與仇恨,仿佛要將我們生吞活剮。
陳無赦倒吸一口涼氣,手不自覺地按上了破軍刃。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死亡氣息,那具軀體微微晃動,皮毛下的皮膚隱隱可見潰爛流膿的痕跡,滴落在地上,發出 “滴答” 的聲響。
我凝視著眼前的景象,心中翻涌著無數疑問︰不是男人才會長膿瘡嗎?難道女人也有這樣的病?為什麼只有田有才的兒子出現了獸化的跡象?而這滿村不見年輕女子的詭異現象,又與黃鼠狼有著怎樣的關聯?
風從窗外吹入,帶著一絲涼意,卻吹不散這滿屋的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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