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李友仁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
“你!”
李友仁伸出手指著趙雅,指尖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顏面盡失。
尤其是在李建業這個鄉下窮親戚的面前!!
而趙雅看著他那副氣到快要厥過去的樣子,嘴角的弧度愈發不屑。
“趕緊滾,別在這兒礙眼。”
“再敢多說一句廢話,信不信我讓我哥找人來收拾你?”
李友仁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精彩紛呈。
他死死地瞪了李建業一眼。
最終,他什麼狠話也沒敢放,只是氣急敗壞的離開了。
看著李友仁倉皇離去的背影,李建業才側過頭,目光落在一臉得意的趙雅身上。
他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
“你倆……?”
趙雅擺了擺手。
“我跟他不熟。”
“我跟她妹妹李婷是朋友,去過他們家一次,讓他見著了一次,結果就被這家伙給纏上了。”
“跟個蒼蠅似的,隔三差五就跑來煩我,攆都攆不走。”
她皺了皺小巧的鼻子,語氣里滿是煩躁。
李建業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趙雅解釋完,一雙明亮的大眼楮又忽閃忽閃地盯住了李建業。
她的目光里帶著幾分探究,幾分好奇。
“倒是你。”
“你真有媳婦了?”
李建業倒是沒想隱瞞,坦然地回道。
“也不完全算是吧。”
“現在還只是未婚妻。”
“等明年開了春,我打算先蓋新房,到時候再去領個證,才算是正經結婚。”
趙雅听了也沒太在意,只是臉上又重新掛上了那種狡黠又驕傲的笑容。
“那……”
她故意拉長了聲音,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些。
“你都有媳婦了。”
“如果本小姐現在想邀請你陪我在街上散散步,你能奉陪嗎?”
李建業看著她這副模樣,有些失笑。
“你真的只是想散步?”
趙雅嘻嘻一笑,朝著醫院大樓的方向努了努嘴。
“算是趁機偷個懶吧。”
“順便呢,我還有些問題想問問你。”
她的眼神里閃爍著毫不掩飾的好奇光芒。
李建業攤了攤手,他溫暖厚實的手掌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隨意的弧線。
“可以。”
李建業答應下來後,兩人便沿著醫院外的街道往前走走去。
夜色深沉,路燈昏暗,只能勉強照亮腳下一小片地方。
簌簌的雪花從漆黑的夜幕中飄落,無聲無息,給整個世界都鋪上了一層安靜的白。
兩人並排著走在街邊,倒是有幾分意境。
“我記得,你之前是給我哥供應過肉對吧?”
寂靜中,趙雅清脆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沉默。
李建業側頭看了她一眼,昏黃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嗯,怎麼了?”
趙雅的腳步慢了下來,她轉過頭,一雙明亮的眼楮在夜色里緊緊盯著李建業。
“就是覺得你這人會的挺多。”
“又會打獵,又會釣魚。”
她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探究。
“今兒又讓我撞見,你還會針灸。”
“而且我看你那下針的樣子,可不像你說的,只是湊巧會治個氣厥那麼簡單。”
李建業無奈地笑了笑。
“這都讓你發現了。”
他停下腳步,坦然地迎上趙雅的目光。
“沒錯,我確實不止會看氣厥。”
趙雅的眼楮倏地一亮,里面閃爍著“果然如此”的光芒。
李建業看著她那副得意的神情,繼續說道。
“正常你們醫院能診斷的病,我都能看。”
他頓了頓,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而且,許多你們醫院治不好的病,沒準我也能有方案。”
趙雅瞪大了眼楮,小嘴微張,似乎被這句話給驚住了。
她上下打量著李建業,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片刻後,她才發出一聲驚嘆。
“ !”
“果然讓本小姐猜中了!”
她臉上帶著一種猜中謎底的興奮與驕傲。
緊接著,她的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眉頭微微蹙起。
“那你既然有這本事,為什麼不留在醫院,為社會做一份貢獻?”
“現在可是非常缺醫學人才的!”
趙雅說著,還伸出手,認真地拍了拍李建業的胳膊。
“我跟我們院長可熟了。”
“只要你想來,我隨時都可以幫你說話。”
她的眼神里滿是真誠,似乎真的在為他考慮,也為那些需要醫治的病人考慮。
李建業看著她眼中那份不加掩飾的真誠,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他溫和的聲音,消融在簌簌飄落的雪花里。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趙雅臉上的熱切瞬間凝固,她有些難以置信。
“為什麼?”
“這可是縣醫院,多少人擠破頭都想進來的地方。”
“工資高,待遇好,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她想不通,也無法理解。
在她看來,這幾乎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李建業的目光越過她,望向遠處被夜色與飛雪籠罩的街道盡頭。
那里一片漆黑,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
“比起在這里當醫生,做貢獻,我覺得還是鄉下那種地方會更需要我!”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趙雅被這簡單的話驚的愣住了。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看著李建業的側臉,昏黃的路燈光線勾勒出他堅毅的輪廓,那雙深邃的眼楮里,裝著她看不懂的東西。
這個人……真是個怪人。
而且是個有理想的怪人!
一種更加濃厚的,名為神秘的感覺,將李建業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讓她愈發想要看清,看透。
李建業收回目光,對上她復雜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人各有志吧。”
趙雅點了點頭,隨後又擺出了他那副大小姐的傲嬌勁兒。
“好一個人各有志。”
“既然你這麼有本事,那本小姐就來考考你的醫術。”
李建業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
趙雅清了清嗓子,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像個正在匯報病例的專業護士。
“你听好了。”
“有這麼一位病人,性別男,今年六十一歲。”
“他每當情緒激動,或者吹了冷風著了涼,就會頭痛欲裂,一旦發作,就會特別怕吵,一點動靜都能讓他煩躁不安。”
“只有待在光線暗一點的屋子里,才會稍微好受一些。”
她一口氣說完,隨後緊緊盯著李建業。
“你說說看,他這是得了什麼病?”
“該怎麼治?”
“針灸,還是吃藥?”
趙雅話音落下的瞬間,李建業的大腦中,那些得自【望聞問切知識大全】的知識便自行運轉起來。
癥狀清晰,病理明確。
沒一會兒他就已經有了大致的結論。
答案幾乎脫口而出。
可就在他準備開口的那一剎那,他忽然注意到了趙雅的眼神。
那雙總是帶著幾分驕傲與狡黠的眼楮里,此刻沒有一絲一毫的考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期盼。
甚至,還藏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切的懇求。
李建業的心里微微一動。
意識到,這題目也許根本不是一場考驗。
他看著趙雅,原本準備說出的診斷在舌尖滾了一圈,換成了另外一個問題。
“你說的這位病人……他不會是你的什麼親人吧?”
隨著李建業話音落下,空氣中簌簌飄落的雪花似乎都在這一瞬間停滯了。
趙雅臉上的表情像是被冰雪凍住。
她沒想到李建業竟然直接想到了這一層,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建業到底有沒有治好這個病的本事!
“你別管這些。”
“你就直接告訴我,這個病,你到底能不能治!”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依然維持著大小姐的腔調。
李建業收回目光,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頭痛這個病癥,听起來簡單,但內里的成因很復雜。”
“風寒、氣血、痰濕,甚至情緒郁結,都可能引發,只听你的描述,我大概有了判斷,但中醫講究望聞問切,缺一不可。”
“具體的,還得等我親自看過病人,診過脈象之後,才能下最終的定論,開出最對癥的方子。”
他的話條理清晰,專業而不容置疑。
趙雅緊緊地盯著李建業,眼楮里此刻燃起了一束光。
那是一束曾經幾乎快要熄滅的希望之光。
“你……”
“你的意思是,你真能治?”
李建業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出意外的話,在我的治療範圍內。”
這句話,像是一顆定心丸,瞬間擊中了趙雅心中最柔軟,也最脆弱的地方。
她眼眶一熱。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個讓李建業都有些意外的舉動。
趙雅一把抓住了李建業的手,拽著他就跑。
“那你現在就跟我走!”
“跟我回家一趟!”
她的聲音里帶著不容拒絕的急切。
李建業︰???
他看著趙雅這副模樣,有些哭笑不得。
“這大晚上的,我一個大男人突然跟你回家,不太好吧?”
趙雅停下腳步,臉上浮現出一絲窘迫的紅暈。
是啊,這都幾點了。
而且……爺爺這會兒肯定早就睡下了,這麼冒冒失失地帶著李建業回去,確實不妥。
是她有些操之過急了。
趙雅有些懊惱地咬了咬下唇。
“那你明天還在城里不?我明天一早就讓人去接你!”
她生怕李建業明天就回鄉下去了,錯過了這個機會。
李建業看著她著急的樣子,坦然地回道。
“在。”
“我就在李友仁家。”
听到這個確切的地址,趙雅高懸著的心,總算是穩穩地落了地。
“好,好!”
她連說了兩個好字,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欣喜。
只要人還在城里,那就一切都好辦。
“那……我們回去吧,也偷懶夠久了,得回去值班了。”
李建業點了點頭。
兩人便沿著來時的路,重新朝著醫院的方向走去。
雪下得更大了些,細密的雪花在昏暗的路燈下飛舞,落在兩人的頭發上、肩膀上,很快就積了薄薄的一層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