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王叔燕崇闖入御書房。這位三朝老臣已是花甲之年，卻仍身著鎧甲，腰間配劍上的寶石磨損嚴重，那是當年隨先帝征戰時留下的痕跡。
"陛下！"燕崇撲通跪倒，"西垂範岩已屯兵十萬于玉門關外，他表面臣服，實則暗中鑄造兵器，這是要謀反啊！"
燕越正與柔媛對弈，聞言頭也不抬︰"王叔多慮了，範岩送來的貢品中，有西域良馬三千匹，他若謀反，何必送馬給朕？"
"那是緩兵之計！"燕崇急得叩首，額角滲血，"想當年先帝創業時，曾與群臣盟誓︰"若後世子孫沉迷享樂，群臣可直諫之。"陛下如今大修宮室，廣納美女，百姓已是怨聲載道......"
柔媛將棋子緩緩放在棋盤上，"王叔這是在指責陛下失德？听說王叔府中藏有先王所賜的"山河社稷圖"，不如獻給陛下，以表忠心？"
燕崇渾身劇震︰"那是先帝留給太子的遺物，陛下尚未立儲，如何能......"
"太子？"燕越終于抬眼，目光如刀，"王叔是在提醒朕，該立儲了？還是說......你心中的太子，是那個早夭的皇兄之子？"
殿中空氣驟然凝固。燕越的皇兄確實有一子，當年被稱為"神童"，卻在八歲時突然"病逝"，民間傳言是燕越所為。
燕崇似乎意識到說錯話，慌忙辯解︰"老臣絕無此意！只是......"
"這是什麼？"柔媛起身，"听說王叔精通醫道，當年皇佷的病，王叔可曾診治過？"
"你！"燕崇怒視柔媛，"妖女！你竟敢......"
"來人，"燕越淡淡開口，"王叔年事已高，不如去太醫院養老吧。听說那里新來了個名醫，擅長"剖心診病"之術，正好給王叔看看，這顆心是否還忠于大燕。"
薛楓在遠處的史官閣中握筆的手猛然收緊，竹簡上"王叔燕崇薨，帝取其心以驗忠"的字跡被墨汁暈染，宛如淚痕。
子夜時分，白櫻雪偷偷溜出皇宮。薛楓早已在朱雀門等候，兩人換上平民服飾，混入夜市。街道兩旁雖有燈籠高懸，卻難掩破敗景象︰許多店鋪門窗緊閉，偶爾有面黃肌瘦的孩童跑過，懷中緊抱著半塊硬餅。
"摘星樓動工三月，已征調民夫十萬。朝陽城周邊百里內，適齡男子已十不存一。"薛楓嘆息道。
白櫻雪道︰"今日在宮中，我見柔媛用琥珀盞盛葡萄酒喂給鸚鵡，而宮外......"她指向街角蜷縮的老婦，那人正用破碗接雨水，"百姓連粟米飯都吃不上，卻要為帝王的歡心獻上血肉。"
忽有歌聲傳來，卻是一群乞兒在唱童謠︰"朝陽城，朝陽宮，君王醉臥美人膝。西垂狼，東海鯊，刀兵將至無人知......"
薛楓皺眉︰"這童謠......"話未說完，便見一隊羽林軍沖來，為首將領拔劍砍向乞兒︰"竟敢妄議朝政！"
白櫻雪驚呼一聲，被薛楓拉到巷子里。看著羽林軍遠去的背影，她輕聲道︰"百姓道路以目，卻終究難逃一劫。"
"你看那星空。"薛楓忽然指向天際，獵戶座的星芒格外耀眼，"萬年前，我們在人道星播下"七情六欲"的種子，本望其成為文明進階的試金石，卻不想......"
"非關種子善惡，只在人心平衡。"白櫻雪接口，"柔媛的情劫，燕越的欲望，不過是天道的鏡像。只是這人間，何時才能學會中庸之道？"
遠處，璇璣宮的燈火依舊通明，隱約傳來絲竹與笑聲。
西垂玉門關外的中軍大帳內，範岩正盯著牆上的大燕地圖。燭火搖曳中，他臉上的刀疤顯得格外猙獰。
"報——"斥候闖入帳中，"啟稟大王，朝陽城傳來消息，王叔燕崇被挖心而死！"
帳中將領轟然炸開︰"陛下果然昏庸！連王叔都不放過，這大燕還有何值得效忠？"
範岩抬手示意安靜，目光落在地圖上的朝陽城︰"你們可知，當年燕越殺兄奪位時，我為何按兵不動？"他冷笑，"因為我在等，等他民心盡失，等大燕宗室離心。如今......
他抽出腰間佩劍，劍尖挑起案上的密報︰"這是宮中細作傳來的消息，摘星樓的地基下，埋著當年皇長子的骸骨。若將此事宣揚出去，燕越便是弒兄篡位的逆賊！"
"大王英明！"副將抱拳，"不如趁摘星樓竣工之日，以清君側之名發兵！"
範岩點頭，忽然又皺眉︰"不過听說燕越身邊有個妖女，能預知天象，派人去查，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帳外，北風卷起黃沙，將天邊的星辰遮蔽。範岩望著東方，仿佛已看到朝陽城破之日。
三日後，摘星樓竣工。薛楓作為史官，站在燕越身側；白櫻雪則隨柔媛登上樓頂，俯瞰整個朝陽城。
"真美啊。"柔媛望著腳下如螻蟻般的人群，"陛下，妾身要這摘星樓掛滿夜明珠，這樣即便在人間，也能觸到星辰。"
燕越攬住她的腰︰"依你。等明日，朕便讓百姓每人獻一顆明珠......"
"陛下不可！"薛楓終于忍不住開口，"民力已竭，若再如此，恐生異變！"
燕越眯起眼楮︰"史官？信不信朕讓你也嘗嘗焚心柱的滋味？"
柔媛忽然指著東南方︰"看！那是不是並蒂蓮？"眾人望去，卻見太液池中升起濃煙，竟是有人縱火焚燒池邊宮殿。與此同時，西南方傳來震天喊殺聲，範岩的大軍，竟提前三日殺到！
薛楓與白櫻雪對視一眼，終于明白︰所謂"情劫"，不過是復仇的幌子。柔媛的出現，本就是為了迷惑燕越，讓其眾叛親離。
城下，範岩的旗幟已清晰可見，上面赫然繡著"替天行道"四字。
白櫻雪看著這一幕，忽然領悟︰七情六欲本無善惡，但若被執念操控，便成了傷人的刀。
薛楓在竹簡上落下最後一筆︰"帝遇情劫，非妖非魔，皆由心生。天道循環，平衡為上。"他知道，這個王朝的興衰，不過是人道星無數輪回中的一瞬，但其中的教訓，終將成為文明進化的基石。
"這就是因果循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薛楓的意識體轉頭，看到生命女神的虛影，"七情六欲是天道的試金石，非惡非善，貴在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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