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蘭寺的檐角銅鈴在晨風中蕩出清越梵音，三千盞琉璃蓮花燈順著九曲回廊次第亮起，如星河墜地。千名沙彌身披月白袈裟，手捧蓮花燈魚貫而入。中央三丈高的青銅寶鑒懸浮半空，表面流轉著十二道金色輪光，每一道都映照著不同的前世畫面，有將軍卸甲為僧，有村婦舍身飼虎，最中央的光輪里，正顯化著一只白蛇盤繞在塔下的場景，鱗片上的水珠竟能折射出七彩佛光。
法相宗宗主無垢禪師端坐在七寶蓮台之上，袈裟上繡著的千手千眼觀音像隨著呼吸隱隱流動，十八粒鴿血紅的佛珠懸在胸前，每一顆都刻著完整的《因果經》。他掌心托著三寸高的鎏金轉經筒，筒身刻滿密密麻麻的業力符文，隨著指尖撥動，空中浮現出層層疊疊的金色梵文，如蓮花綻放又似鎖鏈交纏。
“諸位可知，為何我佛拈花，迦葉微笑？”無垢禪師的聲音如沉鐘暮鼓，震得殿中香灰自動聚成因果循環的太極圖，“非是妙法不可說，實乃因果不可輕泄。《華嚴經》有雲︰‘菩薩畏因，眾生畏果。’貧僧今日便從‘因’字說起。”
他屈指一彈，轉經筒射出一道金光，映在因果寶鑒上。寶鑒畫面驟變，顯現出一名農夫在旱田播種的場景︰“這旱田農夫，今日播下百粒種，卻因天旱只收十粒糧。看似天道不公，實則前世他曾毀壞他人青苗百畝。因果如影隨形，善業惡業皆有定數，累世修行便是累世種因，待得三千功德圓滿，自能花開見佛。”
下方數萬信徒中，有白發老嫗合十落淚，有青年修士皺眉沉思。無相宗所在的西側席位上，空明禪師斜倚在青玉獅子禪床上，手中玉柄拂塵輕輕掃過，將空中的因果符文掃得粉碎︰“無垢師兄這因果論，倒像是給眾生套上無形枷鎖。《金剛經》言‘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若執著于前世今生的業力鎖鏈，便是著了相。”
話音未落，他指尖凝出一道無相劍氣，竟將身旁沙彌手中的蓮花燈一劍斬碎。燈油飛濺的瞬間，奇異的景象出現了，燃燒的燈油在空中凝成無數小光點，每一個光點里都映出持燈沙彌的不同前世︰有的是西域胡商，有的是山中獵戶，甚至有一世竟是女身。空明禪師長笑一聲︰“諸相非相，前世今生不過是虛妄相纏。若能當下破執，何須累世苦修？”
薛楓坐在前排法緣的位置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蓮紋。身旁白櫻雪的素衣青袍被佛力波動掀起，她低聲道︰“法相宗的因果寶鑒，似乎在收集眾生的前世記憶。”話音未落，便見因果寶鑒突然劇烈震顫，中央光輪中那條白蛇猛然抬頭，蛇瞳里竟映出薛楓的面容。
無垢禪師的目光掃過薛楓，合十道︰“法緣師弟，可有感想？”
薛楓站起身，腰間空冥劍發出清鳴，劍氣化作十二道劍影，在空中勾勒出“殺”“救”二字︰“師弟有惑，若有惡人屠村在即，殺此一人可救百人性命，此等行徑，是造下殺業，還是積累功德？”
殿中頓時鴉雀無聲。空明禪師撫掌大笑，玉拂塵在空中畫出一個“空”字︰“好一個劍心通禪！貧僧答你︰殺即救，救即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當年世尊降伏毒龍，也曾現忿怒明王相，斬盡邪祟方得清淨。”
無垢禪師卻搖頭嘆息，佛珠驟然亮起血光，因果寶鑒中浮現出另一幅畫面︰被殺惡人的前世竟是救過百人的將軍，而被救的百人中，竟有一人後世會成為暴君。“師弟可知，今日你救這百人，或許正是為後世埋下千萬殺劫。因果如網，縱是佛陀亦難算盡，唯有嚴守本心，不造惡因，方得善果。”
薛楓劍指一挑，劍氣劈開因果寶鑒的畫面，露出其後的虛空︰“但若等因果循環，百人已死；若逆改因果，又怕種下惡因。難道修行之人，只能束手待斃？”
修士頓時嘩然。法相宗席上，有老僧拍案而起︰“眾生自有天命，妄加干預便是擾亂輪回！”無相宗中卻有人大笑︰“天命？我命由我不由天，佛不渡我我自渡！”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普蘭寺方丈慧明禪師身著一襲灰色袈裟，手持一盞古樸的燈籠，悄然來到薛楓的住處。薛楓此時正坐在窗前，借著月光思索著白天的論道，听到敲門聲，他心中微微一驚，瞬間警惕起來。
慧明禪師推門而入，微笑著說道︰“師弟，深夜叨擾，還望勿怪。”薛楓見是慧明禪師，心中的警惕稍稍放松，但仍謹慎地說道︰“方丈師兄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賜教？”慧明禪師目光如炬，盯著薛楓的眼楮，突然說道︰“小友，你的變化之術雖精妙，但卻瞞不過貧僧的天眼通，且那法緣修煉邪術，豈有師弟這般神采與見識。”
薛楓心中一驚，索性恢復原貌，拱手道︰“師兄慧眼如炬。師弟實乃蒙蒼大陸修士，名喚薛楓，隨我的小和尚是我的道侶，只因修行困惑，特來紅葉大陸尋緣。今日觀那因果寶鑒，所顯化的前世...似乎與平行空間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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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明禪師長嘆一聲，指尖撫過破碎的觀音像︰“世人皆道因果寶鑒能看前世，卻不知這寶鑒本是王朝皇室所造。數百年前，法相宗與皇室達成協議，以‘累世因果’之說掌控百姓信仰，他們用寶鑒顯化的‘前世’，實則是從萬千平行空間截取的片段，讓眾生畏懼惡業，乖乖受困于現世。”
慧明禪師眼中閃過痛楚，“無垢禪師表面與我等論道，實則早已被修羅殘魂種下神識烙印，他今日那些激進言論，怕是受了修羅殘魂操控。無相宗看似在深山建懸空寺渡修士，實則是在收集修士的‘當下念力’，妄圖以眾生執念沖擊輪回。”
薛楓忽然想起因果寶鑒中那條白蛇的畫面，指尖掐算間，體內功法運轉，眼中浮現出無數金色光點︰“大師，晚輩以慧眼觀那寶鑒，所謂前世記憶，不過是平行空間的投影。眾生都是一顆顆粒子，大宇宙中的一個光點，在無數空間中留下軌跡，寶鑒不過是將這些軌跡顯化，卻讓眾生誤以為是‘宿命’。”
慧明禪師猛然站起，“原來如此！難怪法相宗總說‘累世成佛’，他們是要讓眾生困在因果循環中，永遠為皇室積累信仰之力。而無相宗的‘當下即佛’，看似破執，實則是用神識斬斷因果，妄圖強行超脫。”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激烈的佛號聲。因果寶鑒所在的大雄寶殿方向，騰起十二道血色光柱，每一道光柱上都浮現著“因果”“業力”等梵文，如鎖鏈般向天空延伸。薛楓瞳孔驟縮，他看到光柱頂端，竟有一尊由眾生信仰凝聚的巨大佛像，正緩緩睜開眼楮。
“不好！他們要借萬佛朝宗大會，強行凝聚信仰之力！這是修羅殘魂，修羅殘魂附身法相宗弟子，引發“血河幻界”，寺內僧人皆成修羅傀儡。看來我們都被設計了。”慧明禪師噴出一口鮮血，“小友，因果寶鑒的核心在大雄寶殿的‘因果輪’，只有擊碎因果鏈，才能擊破血河幻界，打破這場騙局。”
薛楓不再多言，拉著白櫻雪化作兩道劍光射向寶殿。途中卻被十二名法相宗長老攔住，為首者正是白天論道的無垢禪師，此時他眼中泛著詭異的金紅，佛珠上的業力符文竟連成鎖鏈︰“小輩敢壞我大業！眾生若不知因果，便如野馬無韁，唯有讓他們困在累世輪回中，方能修得善果！”
“原來你才是被神識烙印控制的人！”白櫻雪冷聲喝道，千萬冰刃，斬向無垢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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