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薩的眼淚說來就來︰“同志你不知道,我們東躲西藏...孩子他爸走得早...”
她說著又要下跪,被龍小五攔住。
龍小五從戰術背包里掏出兩包壓縮餅干和半袋牛肉干,撕開包裝遞過去︰“先墊墊肚子。”
莉薩雙手接過食物,眼淚立刻涌了出來︰“解放軍同志真是活菩薩...”
她夸張地抹著眼淚,手肘卻暗中撞了下小牛。
男孩立刻學著跪下磕頭,額頭抵在沙地上時。
“起來吃吧。”龍小五伸手扶起小牛,觸到的手臂細得像根枯枝。
食物一到手,兩人立刻狼吞虎咽起來。
小牛吃得尤其急,干硬的餅干渣嗆進氣管,瘦小的身子劇烈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
龍小五不假思索地拍打他的背,擰開礦泉水瓶遞到他嘴邊。
“慢點。”龍小五的聲音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柔和,“都是你的。”
小牛雙手捧著水瓶,黑眼楮透過蒸騰的水汽望著龍小五。
那雙眼楮里盛著的情緒太過復雜——震驚、困惑、還有一絲久違的溫暖。
水珠順著男孩下巴滴落,混著臉上的塵土沖出道道泥痕。
莉薩突然一把摟住小牛︰“我這苦命的孩子啊,從小就不會說話...”
她用力揉搓孩子的頭發,指甲有意無意刮過他的耳後,“要不是解放軍叔叔,我們娘倆就...”
龍小五詫異地問道︰“孩子多大了?”
“八...八歲。”莉薩的停頓幾乎難以察覺。
龍小五又問︰”你們是哪里人,怎麼跑來這里?“
“我們是和田縣沙溝村的,”莉薩抹著眼淚,滿臉苦澀,“孩子生下來就說不了話,村里大夫說是嗓子有問題...”
她突然一把摟過小牛,力道大得讓男孩悶哼一聲,“我攢了三年的錢,就想帶他去大醫院看看...”
莉薩的哭腔越發淒厲︰“路上遇到幾個開貨車的畜生,看我們孤兒寡母就想...”
她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處一道新鮮的抓痕,“我們拼命逃,慌不擇路就跑進沙漠了...”
“沒事了,好好休息吧。”龍小五長嘆了一口氣,聲音平靜,“明天送你們回家。”
莉薩的眼淚瞬間決堤,她撲通跪下就要磕頭︰“解放軍恩人啊!我下輩子當牛做馬...”
小牛被她拽著一起跪下,額頭撞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悶響。
龍小五皺眉扶起兩人︰“不必這樣。”
“應該的應該的!”莉薩還在抽噎,手指卻死死掐著小牛的後頸,“快謝謝叔叔!”
小牛機械地點頭,干裂的嘴唇蠕動著發不出聲音。
龍小五突然蹲下身,與他平視︰“還想喝水嗎?”
礦泉水瓶遞過來的瞬間,小牛愣住了。
龍小五干脆擰開瓶蓋,輕輕踫了踫他的嘴唇。
當清涼的水流進口腔時,男孩突然嗆了一下,卻舍不得松開瓶口,貪婪地吞咽著。
“慢點。”龍小五用拇指擦去他嘴角的水漬,順手揉了揉那頭亂蓬蓬的頭發。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小牛渾身一震,黑眼楮里泛起不可思議的光——就像沙漠旅人看見海市蜃樓時的眼神。
龍小五起身走向哨位時,沒看到身後的男孩正死死盯著他的背影,髒兮兮的手指緊攥著那個空水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這一刻,他的心里被一種溫暖濃濃包圍住。
四年了,自從非洲那個血與火的夜晚後,再沒人這樣摸過他的頭。
記憶里父母的容貌早已模糊,只記得母親也有這樣帶著薄繭的溫暖手掌。
這一刻,龍小五那張冷峻臉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沙漠的夜晚寒氣逼人,莉薩把毯子往小牛身上裹了裹,動作輕柔得像真正的母親。
“還冷嗎?”她聲音溫柔。
小牛僵硬地搖頭,黑眼楮在火光映照下像兩潭死水。
莉薩又“慈愛”地撫過他額前的碎發,男孩睫毛微顫,卻不敢躲閃。
這些看起來暖心的動作,非但沒有讓他感受到溫暖,反而覺得渾身冰涼。
龍小五在篝火旁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戰術匕首的刀柄。
黑狼扔過來半塊壓縮餅干,壓低聲音問︰“都安置好了?”
“嗯。”龍小五接過餅干,卻沒有立即吃。
他的目光越過跳動的火焰,落在角落里蜷縮的“母子”身上。
莉薩正摟著小牛,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
黑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有問題?”
龍小五的匕首尖在沙地上劃出一道深痕︰“那孩子看她的眼神...”
“不像看母親的眼神。”
黑狼的煙頭在黑暗中明滅︰“你懷疑他們不是母子?”
“難道是後媽?”黑狼眯起眼楮,從懷里摸出半支皺巴巴的煙。
“後媽也不該這樣。”龍小五搖頭,皺眉說,“你看那孩子的手。”
黑狼詫異地問道︰”那你在懷疑什麼?“
龍小五往“母子”方向瞥了一眼,搖搖頭︰”猜不透,暫時觀察吧。“
黑狼點點頭,兩個人閉上眼楮休息去了。
連續兩天的沙漠行軍,莉薩已經完全融入了這支隊伍。
清晨薄霧中,她蹲在營地邊緣,用從急救包里翻出的針線為趙晨峰縫補撕裂的作戰服袖口。
“大姐手藝真不錯。”趙晨峰活動著胳膊,看著幾乎看不出痕跡的縫合處,“比我媽縫得還密實。”
莉薩憨厚地笑了笑,眼角擠出幾道皺紋︰“鄉下人嘛,啥都得會點兒。”
她說話時刻意帶著濃重的西北口音,手指靈巧地將線頭咬斷。
莉薩一直表現得像個村婦一樣,憨厚單純,完全看不出異樣。
看到士兵們身上地衣服破了,就拿針線幫他們縫好,像個大姐一樣,看起來人畜無害。
龍炎的士兵慢慢地對她放松了警惕,因為她這些做法,就跟龍國的老百姓做法是一樣。
不遠處,小牛正蹲在龍小五身邊,看他用匕首削著一根胡楊樹枝。
男孩的眼楮隨著刀鋒移動,當龍小五三兩下削出個粗糙的小馬時,他黑曜石般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
“給。”龍小五把木雕遞過去,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對這個沉默的孩子格外耐心。
小牛雙手接過木馬,沖龍小五舒心一笑,然後用衣角將木雕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
龍小五特別照顧小牛,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這個孩子這麼關心,或許是感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某種同類的氣息,
小牛這兩天時間跟龍小五混得挺熟悉的,像個跟屁蟲一樣待在他身邊,漸漸地對龍小五越來越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