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玉嘟嘟囔囔的,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她是對水承宜觀感還不錯,也願意在自己能力範圍內關照這少年。
但不代表她心里對被皇帝強塞過來一個麻煩給自己這事兒,就一點怨氣沒有。
听到林嵐玉這話,衛文清只是笑,眼神兒有些飄忽。
但還不等林嵐玉察覺,他便已經將情緒重新收斂好,笑著安撫林嵐玉。
“不用過分憂心,左右我們只需要幫著陛下照看他一段時間,想來以咱們這位陛下的行事風格,應該不會太久。
這段時間,我會將江停他們都留下,幫著照看好府上各處安全。”
而且,雖說林嵐玉私下抱怨幾句,但衛文清瞧得出來,林嵐玉的不滿是沖著他們那位陛下去的,對水承宜這個小少年,林嵐玉實則挺喜歡的。
若是不然,即便郡主府上沒人,又哪里需要讓水承宜出來當家做主了呢?
不過是不忍心少年只能跟個隱形人一樣藏在郡主府上,想讓他平日里在這家中,能更自在幾分罷了。
衛文清本就擔心自己不能時常回來,林嵐玉跟趙惜春兩個姑娘自己在家中,雖說這吉安城中沒有人會不長眼的明面上欺負到郡主頭上。
卻難保不會有人看透了林嵐玉跋扈表象之下,過分善良又單純的性子。
來林嵐玉這里裝乖賣可憐的,討要好處。
就像當初的沈永元的夫人與其女兒那樣,借著林嵐玉的名頭扯大旗,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若只是討要些物質上的好處,或者如同沈家母女那般,在完全不會損害到林嵐玉的名聲和利益的前提下扯大旗倒也罷了。
畢竟一點兒物質上的損失,林嵐玉不會放在眼里,衛文清與水溶也不會放在心上。
且林嵐玉是真的不在意不相干的人怎麼看自己,甚至覺得這樣也挺好,免得隨便什麼人都想來跟她拉關系套近乎的,她是真的不耐煩。
但怕就怕林嵐玉卷進更復雜的事情里。
這也是先前林嵐玉孤身一人回京都的時候,衛文清和水溶都擔心不已,是而要求她必須跟兩人保持密切通信的緣由。
幸而京都有大長公主在,林嵐玉自己又是個最怕麻煩的。回去一趟,沒在京中待多久,就跑外頭玩兒去了。
雖說多了九皇子這麼個麻煩,但好歹她跟武學農兩人都沒有被太子的事兒卷進去。
衛文清表示,這已經很厲害了。
被衛文清一通夸贊,林嵐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
“倒也……沒有那麼厲害啦。”
她不是不知道京都如今局勢復雜,但她只是個女子,本就沒有那麼引人注意,再加上她自己也知道她的小腦瓜雖說不能算笨,但可斗不過後宮前朝那些人。
是而她才會明知道自己理應進宮拜見皇後的,卻始終繞著對方走。
也是林嵐玉運氣好,她進京之後遲遲不曾進宮拜見,好不容易進宮一趟,還跟著大長公主一起,只見了皇帝一面,轉頭就出了宮。
皇後知道之後,心里不是不氣惱的,甚至將上一次水溶和衛文清截胡了皇後的安排,林嵐玉跟衛文清兩人迅速定親的仇也都算到了林嵐玉的頭上,琢磨著要找林嵐玉的麻煩。
卻不曾想,皇帝轉頭就將武學農這個據說是皇帝從林如海那里特意請來的,很有本事的大夫,從太子宮中要走,以為大長公主看病的名義,送到了大長公主府上。
別人不知道太子宮中最近在搞什麼,皇後身為母親,難道還能不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皇後摸不清楚這武學農到底有多大本事,看沒看出來太子身上的病情具體如何,更不知道皇帝這樣的行為,究竟單純的是因為覺得反正太子身邊用不上武學農,大長公主又來求人,干脆做個順水人情。
還是皇帝發現了什麼,已經對太子不滿,才會順勢將武學農送走。
畢竟這武學農本事大小暫時不好說,但這人卻是皇帝從林如海手上搶來的,即便皇帝要處置太子宮中那些人,多少也要給林如海一些面子。
更別說武學農什麼都沒做,太子的病壓根兒就沒讓這人插手。
因為這點兒不確定,皇後不僅自己按捺住了,沒敢輕易隨便對林嵐玉動手,甚至按住了脾氣越發暴躁,對武學農這麼一個小小草民,居然也敢嫌棄自己這個太子,轉頭投奔大長公主的行為暴怒不已,想要弄死武學農的太子。
林嵐玉雖然不知道自己惹惱了這對母子,但多少也猜得出來,她都不去拜見皇後,皇後多少會對她不太痛快的。
是而她其實還是小心提防了一陣子,甚至那些四處亂冒出來,跟她拉近關系的人,一度都被林嵐玉列為懷疑對象,懷疑對方是不是皇後派來算計自己的。
也是因此,在大長公主提議她住到莊子上去後,她才會想也不想的,迅速打包行李就跑。
反倒因此,陰差陽錯的,在後續因為後宮動蕩,而導致的整個京都人心惶惶的時候,她還後知後覺的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卻沒想過,若是皇後當真想對她不利,城郊莊子上,真就能比北靜王府上安全?
但不管怎麼說,林嵐玉在京都溜達一圈兒,非常完美的從亂局邊緣擦肩而過。
甚至就連皇帝處置太子和皇後等人的時候,她人都已經回到了吉安,正美滋滋的享受著圍爐烤地瓜的香甜滋味。
因為有水承宜和他身邊的人在,林嵐玉雖說調整了自己的計劃,沒有將她空間中最好的紅薯直接拿出來。
但還是將莊子上今年經過培育之後,比之如今這個時代的原生種品質要好上許多,雖說個頭依舊不夠大,但是甜度已經上來了不少,且紅薯中也不再有那麼多絲絡的品種給掏了出來。
吉安的冬日,並沒有京都那麼冷,甚至也不會下雪,大部分時候都是有些陰雨綿綿的天氣。
但即便是這樣的天氣,有個暖呼呼的小火爐烤著,還是會舒服很多。
尤其林嵐玉還是個從前最愛圍爐吃小零食的,根本不用林嵐玉提前打招呼,一到時節,丁香她們就已經將東西都給安排妥當了。
一旁的小桌上,林林總總擺著核桃、杏仁干、板栗、紅棗、柑橘等許多種即適合直接拿起來吃,也適合放在小火爐上慢慢煨的小零食。
不需要往外面跑的時候,林嵐玉便喜歡坐在這邊,一邊烤點有的沒的的小零食嘗嘗,一邊翻看手上的賬本,查看這一年下來的各項收支。
當然,有時候也處理一些日常瑣事。
惜春有時候會過來尋林嵐玉閑聊,但大部分時候喜歡自己在一旁寫寫畫畫,兩人各不打擾,只是做個伴。
至于人情往來什麼的,有兩位嬤嬤和丁香她們在,林嵐玉只需要最後拍板就行,倒不需要親力親為。
大概是因為林嵐玉這日子過得過于舒適,也或許是因為人在吉安,那些人到底不好太過于約束九皇子。
這些時日水承宜倒是比之以往往林嵐玉這邊跑的還要勤快一些。
不過林嵐玉跟惜春兩人都時常各忙各的,水承宜雖說是個小輩,到底自覺自己不好太過憊懶,是而這些時日過來的時候,倒是十分自覺的帶著自己的功課過來。
與惜春兩人各自佔據了林嵐玉書房一個角落,一人讀書,一人畫畫,倒也十分和諧。
這也就是宅子是林嵐玉自己的宅子,當初知曉她自己的性子最是貪玩的,這書房設計的便很大,乃是打通了內外三間屋子的。
且書房內不僅放了好幾張軟榻,書案也弄得很大。
不過從前上面放著幾個小型置物架,林林總總擺著些林嵐玉喜歡拿著玩兒的手把件,以及一些拼接到一半,就被她丟到一邊去的拼圖玩具。
這會兒收拾出來,三個人各佔據了一部分,竟也還算夠用。
等衛文清這日回來的時候,到了林嵐玉的書房這邊,瞧見的就是這十分和諧的場面。
以至于衛文清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甲冑,一時竟覺得自己跟這環境十分格格不入。
自覺的回自己的院子里,換了一身衣服,才再次折返回來。
其實先前衛文清回來的時候,林嵐玉便已經知曉了。
但衛文清自己自覺,沒有帶著一身冷硬的氣息直接進來,反倒回去院子里梳洗收拾了一番,換了一一身清清爽爽的錦衣,才再次找過來,林嵐玉心里自然是更滿意的。
畢竟,雖說她喜歡欣賞少年將軍的英姿颯爽,但絕對不喜歡男人帶著一身汗臭靠近自己。
這一點上來說,衛文清的表現,還是十分讓林嵐玉滿意的。
心情好,林嵐玉對衛文清自然笑的格外甜美,以至于一旁原本正趁著衛文清難得有時間,找衛文清請教功課的水承宜,都下意識覺得自己是否有些礙眼了。
更不要提一向十分有眼色的惜春,更是在瞧見衛文清過來之後,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帶著她半成品的畫作和眼前正在盛放的一株貼梗海棠花跑路了。
兩人的小動作,讓林嵐玉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不是衛文清的錯,還是瞪了對方一眼。
惹來衛文清十分無辜的輕笑。
林嵐玉如今在吉安城郊的莊子上,主要種的是各種果樹,但因著從前曾特意搜集過,如今這各種花卉她也不缺。
再加上這邊的氣候好,吉安不管是富貴人家還是普通老百姓家里,也都習慣了一年四季都能瞧見新鮮的花朵。
林嵐玉便也順勢在莊子上開闢出一片地方來,專門用來做苗圃用。
不過她畢竟不打算主做這方面,是而這些花木大多數時候主要用來供給自用,少部分才會在比如現在這樣的季節,花木相對稀少的時候,讓薛寶釵放在鋪子里對外出售。
如今她這郡主府上,四季各色花卉都是不斷的,甚至時常能有反季節花木出現,大大滿足了惜春愛畫畫的喜好。
惜春最近視作心頭好的那一株貼梗海棠,正是林嵐玉莊子上今年通過“溫室”培養出來的反季節花木之一。
這丫頭最近正就著這株海棠花畫工筆畫,已經畫了兩三幅了,仍不滿意。
林嵐玉也不干涉她這點兒小愛好,任由她走哪抱到哪去,甚至還十分鼓勵支持。
不僅將惜春已經畫好的那兩幅找人裝裱後,就掛在了書房一側,還大方地表示,自己莊子上旁的東西不多,這花木卻是不少,等這盆花謝了,她再讓人送新的來!
惜春知曉林嵐玉這樣積極的慫恿她畫畫的緣由。
畢竟,她最近沉迷畫畫,便少做了許多功課,少抄了許多佛經。
雖說她早就解釋過,自己如今已經沒有非要皈依佛門的執念,更多的只是一種習慣。
習慣了抄佛經,能讓她尋求到內心的安定,也習慣了做功課,能讓她的日子更加充實。
而且那些先賢們所寫的書,不管是佛經還是儒家先賢們的著作,內里都蘊含著許多智慧,都一樣值得深度學習。
但林嵐玉表示她听了,她不管。
她就是熱衷于多讓惜春發掘一下興趣愛好,享受一下人生更多的美好。
惜春便也不跟林嵐玉糾正,任由她這般。
左右,林嵐玉也只是說說,主要目的是逗她,並不會真的強迫她做什麼。
瞧見惜春這邊動作麻利,水承宜手上只有一本書,自然動作更快,跟著惜春的腳步,兩人就迅速溜走了。
林嵐玉對兩人的態度一向是要來不會拒絕,要走不會攔著。
這會兒兩人腳底抹油溜了,她也只是瞪了衛文清一眼,轉而又問他。
“今兒個怎麼回來的這麼早?營地里的事情忙完了?”
去年這個時候,衛文清可還忙的昏天暗地呢,今年這麼早的就有空閑時間,回來休息了?
衛文清在林嵐玉面前坐下,一邊十分主動自覺的將面前小火爐周圍煨著的板栗剝殼,一邊點頭。
“去年咱們剛來,難免有人想耍滑頭,需要多費些功夫,才能鎮住。
今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都懂得按規矩辦事,事情自然輕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