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幸好皇帝腦子是清醒的,也瞧不上女子學院簡陋的環境,才沒有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
若是不然,林嵐玉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成功被激怒,甚至生出逆反的心理,想試試來。
但即便是這般,林嵐玉將心中那點兒不痛快壓下之後,還是忍不住生出些許憂慮來。
“京中,如今已這般嚴峻了?”
繼而又想到她京中的兩位友人,以及眼前這位在皇帝的暗示下,才選擇回京“頤養天年”的大長公主姑母,林嵐玉心中難免憂心。
雖說她與這位皇姑母相處的時間不算很長,但因著父輩的關系,她與水溶都是真心將這位皇姑母當做親近的長輩看待的。
至少在他們眼中,這位大長公主可比皇帝要重要的多,更值得親近信賴的多。
只是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林嵐玉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說是不能說的,尤其她並不確定自家現在暗處有沒有藏著皇帝安排來的暗衛的前提下。
大長公主笑笑。
她是知道林嵐玉手上有一些人手的,只是水溶如今不在京中,林嵐玉就算能夠調用其中一大部分人手,但打探消息的時候,也不會如同水溶那般方便。
再加上她人在城郊,如今身邊還跟著一群宮里出來的人,行事愈發需要小心謹慎,能知曉的消息就更少了。
雖說先前是為了幫林嵐玉,大長公主才出面不求皇帝將武學農這位大夫給了她,但如今自己的身體確實在這位武大夫的調理下,比之從前康健許多。
真要說起來,這件事情里,她遠比林嵐玉受益的要大。
是而這會兒听到林嵐玉說,皇帝終于松口,同意她帶著武神醫離開。
哪怕條件是還得捎帶上一個九皇子水承宣,大長公主也還是笑呵呵的勸林嵐玉,這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至于林嵐玉關心的有關如今京中之事,她老人家卻只是笑著搖頭。
“這京都繁華,日日里都有說不完的新鮮事。
但若要真說起來,現如今發生的這些,卻也沒有哪一件是真新鮮到從前不曾發生過的。
都不過是些歷史,翻新做舊,換著花樣,由不同的人重演罷了。
那些一心想在這局中乘風破浪,直掛雲帆的,自然免不得隨波逐流,半點不由人。
可若是頭腦足夠清醒的,能早早避開風波,堅守本心的,自然隔岸觀火便是,又有何懼呢?”
林嵐玉听完這話,沉默良久,點了點頭。
沒有再去自尋煩惱,為有自己的選擇和未來的路要走的好友瞎操心。
林嵐玉只給兩位好友和她如今還有聯系的幾位關系還不錯的友人都去了信,表明自己近日便要啟程回吉安了,時間緊張,不便相聚,只得日後有機會再說。
並邀請她們日後若是有機會,或者想要出去到處走走,都可以到吉安去尋她玩。
當然,林嵐玉也知曉女子自來出行不便,更難像她這樣想去哪就往哪跑。
是而她也附上了自己的地址,讓友人們可以方便與她通信。
之後便正式收拾行囊,采買物資,在大部分人都還沒有注意到她的時候,便帶著人手返程了。
當然,在此之前,她還給水溶和衛文清兩人又都去了一封信。
給水溶的信里,毫不客氣的吐槽了自家哥哥“預估錯誤”,告知他,她不僅囫圇帶走了武學農,還買一贈一,多帶走了一個九皇子。
給衛文清的信上,也需要提前讓衛文清在郡主府上收拾出一個合適的院子來,好方便安置九皇子。
畢竟這位跟著林嵐玉和武學農回吉安,可不只是看上了武學農的醫術,也是瞧中了林嵐玉身邊帶著的護衛,全都是出自鎮北軍,甚至有些曾是水溶手下精銳。
有這些人護著,只要九皇子低調行事,只會比在京中更安全。
人家都盯上了她的親衛了,自然不可能出郡主府,住到別處去,林嵐玉也不放心讓這身份特殊的小孩兒在外面去住。
正如大長公主所說,林嵐玉畢竟只是一個郡主。
即便她做出再多出格之事,對許多人來說,也不過是小姑娘家瞎胡鬧罷了,翻不了天去。
甚至因著林嵐玉不管是從前對待賈家人尤其是賈家幾個姑娘的時候,還是如今對待那幾個林氏一族的小姑娘,乃至她收留的一些無家可歸的女子,都顯得過于天真仁善。
雖說知曉有水溶這個小狐狸在後面撐著,林嵐玉不會真的在這些人手上吃虧。
但卻也難免讓大部分人認定她只會婦人之仁,甚至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只要有人在一旁哄著她點兒,日後且有的她苦頭吃。
乃至她與衛文清的婚事,都難免被人拿出來當做例子。
于是越發不將林嵐玉多放在心上。
再加上皇帝暗中做了一些安排,林嵐玉帶著九皇子這一路上,竟也穩穩當當的就回了吉安,半點兒沒有起波瀾。
回到吉安之後,林嵐玉本打算將九皇子安置在衛文清隔壁的院子,卻不想,衛文清雖說收拾出了兩個院子,但他隔壁的院子是留給武神醫偶爾落腳的。
九皇子的院子,卻要更靠近內院一些。
一則是因為九皇子的身份尊貴,年齡也確實還小,不像成年男子那般有許多忌諱。
二則,自然是因為越靠近內院的地方,守衛便越森嚴,安全系數也更高一些。
林嵐玉對這個安排有些驚詫,但很快被衛文清說服。
再加上她這院當初是讓人買了好幾個宅子,打通了之後重新修繕的。
且家里如今也只剩下他們幾個人,女眷不多,丫鬟侍女們也都圍在她跟惜春周圍幾個院子住著,輕易不會亂跑。
只要九皇子自己安分一些,倒也不擔心什麼沖撞的
說起來她這偌大的公主府,拼拼湊湊的“一家人”,正經算起來,加起來竟也沒幾個主人家。
且個人有個人的愛好,誰有誰要忙著的事兒。
惜春除了偶爾跟著林嵐玉出門,大部分時候都在自己院子里讀書亦或修行,林嵐玉早早的就叮囑了人輕易不可打擾。
武神醫更是除了每個月到女子學院里教學的那些日子,整日不是埋頭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搗鼓他的醫書和藥材,就是在郡主府一側給他單獨開闢出來的藥田里忙碌,壓根兒不怎麼露面。
林嵐玉繼續忙著她的果園大業,再加上番薯的“改良”任務等,時常一天不見人影。
至于衛文清?
他只有休沐日的時候會回來,平日都帶著柳文銘等人住在營中。
以至于以林嵐玉“表佷”身份暫時借住在郡主府上的九皇子,竟是成了這郡主府上最容易尋到的主子。
完成學業之余,不得不被迫承擔一部分主人家的任務。
比如,在有人登門求見,而管事不好決斷的時候,果斷的替林嵐玉謝絕拜訪。
林嵐玉︰……
很好,繼跋扈之後,她又多了一個“傲慢”的名聲。
也幸好她從不在意這些虛名,且除了沈詩雯等幾個經過一段時間相處後,與林嵐玉早就熟悉起來的姑娘外,對其她那些別有居心的姑娘們也確實一直敬而遠之。
只是管事的只是個下人,到底身份不夠,才不得不找到九皇子那里去拿主意。
若是不然,林嵐玉還真是要有些頭疼的。
但也是因為這孩子這般的表現,讓林嵐玉愈發堅信了她的想法。
皇家的孩子,甭管表面上看起來再乖巧懂事傻白甜,實則骨子里都是一樣的。
白切黑什麼的,她可玩兒不過。
話是這樣說,但林嵐玉對九皇子的態度也沒有改變多少,依舊是一個十分溫柔可親的堂姑姑。
甚至因為到了她的地盤上,身邊少了許多皇帝安排的明里暗里的眼線。
即便九皇子身邊圍著的仍然是hi皇帝的親信,林嵐玉也比之從前要自在的多。
她在對待九皇子的時候,態度也比之從前更加輕松自在起來。
兩人的關系,真真假假間,竟也當真似處的越來越像普通姑佷了。
對于這樣的結果,不管是衛文清還是水溶,算不上樂見其成,但只要林嵐玉接受的不算勉強,兩人自然也不會干涉什麼。
畢竟雖說跟皇帝那一家子不好打交道,但林嵐玉只是幫忙養幾年孩子,且除了對方的安全問題外,什麼都不需要她操心。
這樣的事情,若是做好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她倒是不稀罕什麼從龍之功,不管是她還是衛文清,都不是什麼野心很大的人。
只想守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安穩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甚至水溶更是只希望皇帝能少盯著他點兒,在對待鎮北軍的軍需的時候,能少點花招,少從中巧立名目,克扣將士們的餉銀,多點實實在在的供給。
但若是能跟未來天子結下一份善緣,日後不管于她和衛文清還是北靜王府,都能避免掉許多帝王的猜疑,卻是一件極劃算的事情。
只不過一想到這個機會竟然是由對著北靜王府犯了一輩子疑心病的皇帝親手送來的,林嵐玉又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私底下與衛文清兩人說起來,她難免要吐槽兩句。
“你又怎知,這不是陛下自知自己猜疑的無甚道理,偏又無法讓自己不猜疑。權衡之下,如今才做出的這番選擇,是示弱,也是給北靜王府和下一代帝王一個新的機會。”
一個讓大家重新建立足夠信任的機會。
畢竟昔年,至少在先北靜王和先皇那里,北靜王府和其旗下的鎮北軍,曾是皇帝手中最值得信賴的利刃。
只是這一切,都被先太上皇親手給毀了。
這中間畢竟隔著許多仇怨,皇帝不敢全心信賴水溶,也在所難免的。
可如今眼瞧著不管是因為昔日太上皇在皇帝的後宮中干涉太深,以至于如今太上皇已經故去,甚至朝中幾個主要的太上皇黨也已經被皇帝肅清。
但他的前朝後宮,乃至他兒子們身後的那些勢力,身上去多多少少仍帶著太上皇黨的影子。
且這些人搞事情的能力,更是從來不曾差過。
偏偏朝中經過幾輪密集的清理,如今輕易並不適合大動干戈,正是迫切需要求穩的時候。
換句話說,如今的前朝後宮,看似是皇帝獨攬大權,乾綱獨斷。
實則許多弊端正在漸漸顯露,當初皇帝在太上皇剛剛離世,就急吼吼的清理掉一批又一批並不忠誠于自己的朝臣乃至他的兄弟們的結果,正在反噬向皇帝自身。
而皇帝想要清除反噬,真正讓朝堂重歸正常秩序,不僅缺時間,也缺人手。
再加上前不久還爆出來有人暗中勾結外敵,想要假借扶持皇子之名,實則行顛覆朝綱之事。
這事兒牽扯到的,就不僅僅是剛剛成年,勢力尚未強大起來,就開始內斗的皇子們之間的斗爭那麼簡單了。
畢竟前幾年的災害在水溶拿出來的良種的影響下,也不過才勉強剛剛遏制住,甚至算不得過去。
百姓們才勉強剛剛安定下來,卻仍對流離失所心有余悸。
若是在這個時候與外族發生大規模戰爭,不管是從時局安定上來說,還是對邊關戰事的糧草供給上來看,對皇帝也是極大的危機。
各方種種加起來,皇帝如今的日子不好過,也正是最需要邊關安定,守將忠誠的時候。
也是因此,皇帝才會急吼吼的召回大長公主,並舍出一個五皇子來與魏國公府聯姻。
可皇帝對魏國公府能夠聯姻拉攏,對北靜王府顯然這招是行不通的。
在這個時候,一個皇子,若是能夠緩和兩家之間的關系,甚至重塑昔日北靜王府跟魏國公府兩家之間那樣深厚的交情,對皇帝來說,吸引力無疑是巨大的。
而若這個皇子還是皇帝真正看重的繼承人,那就更是錦上添花,再好不過。
林嵐玉︰……
這些道理,林嵐玉不是不懂。
只是難免心里還是不大舒坦,“真煩人,我們都躲這麼遠了,他怎麼還揪著我們不放,搞得跟誰稀罕那個位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