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位被皇帝派來傳旨的太監,對林嵐玉的性情早有耳聞。
雖說被林嵐玉當眾甩臉色,也只是不在意的笑笑。
甚至好聲好氣的向林嵐玉解釋,皇帝此番也是無奈之舉。
畢竟衛文清如今確實暫住在林嵐玉的郡主府上,且兩人如今已經是未婚夫妻,也算得上同為一體。
既然要給衛文清宣旨,總需要一個合適的場合。
且衛文清如今尚且為赴任,也不好將聖旨直接下到營中去不是?
雖然知道這些話都是托詞,但林嵐玉一時又想不出皇帝這般給她和衛文清“體面”的緣由究竟是什麼。
又兼穆晚秋和衛文清都在一旁笑著應話,林嵐玉便也沒再說什麼。
只是等宣旨的太監離開之後,她還是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當今到底想做什麼?”
她才不信今日之事,真如那太監所說的這麼簡單。
以他們這位皇帝陛下的性子,說什麼沒有別的選擇,宣旨罷了,又不是商談什麼機密要事。
別說吉安不缺酒樓雅間,就是當真帶著衛文清直接去了營中,也不是不能當眾宣讀聖旨的。
反正她這兒宣讀完之後,對方也一樣還得往附近駐軍的營中跑一趟,再宣讀一遍。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以林嵐玉對他們這位皇帝陛下的了解。
這太監人還在郡主府門前,就已經迫不及待的主動下了馬車,還一點兒不遮掩,只恨不能讓所有圍觀的人知曉他的身份,以及他是來宣旨的這一行為。
就絕不可能單純。
衛文清若有所思,但到底只是他的一點點揣測,又不好當眾說出來,是而只是朝著林嵐玉笑了笑。
“無妨,左右不管咱們陛下接下來想做什麼,咱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安心等著瞧便是了。”
左右……
不會太久的。
想到如今京中的局勢,衛文清有些煩心的皺了皺眉。
他雖是外祖父悉心教導出來的,但到底出身武將之家,對這種波雲詭譎的朝堂風波,雖說不懼,卻也到底喜歡不起來。
且不管是他外祖父還是他父親,都是剛毅正直之人,對有些事情,即便看的清楚明白,也不可能願意做出違心之舉。
深受兩位長輩的影響,衛文清自覺自己也並不怎麼適合朝堂。
這也是當初他完成外祖父的心願之後,能那麼瀟灑的離開京都的原因之一。
只是彼時不管是他還是水溶,都覺得以當今的年齡,下一輩皇子們之間的皇權之爭,好歹也要再等十年。
十年時間,能夠帶來的改變那了多了去了。
不僅足夠他們水溶真正將鎮北軍牢牢掌控在手中,也足夠他們長線布局,讓大家都能從容的處于混亂之外。
卻不曾想,這才剛剛喘口氣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吧。”林嵐玉與衛文清對視片刻,看出來衛文清不是沒有一點兒線索,只是暫時不太好說,且眼下這個場合,也確實不適合說這些。
她雖然心中滿滿的都是煩躁不耐,到底還是壓了下來。
見兩人似有了主意,穆晚秋便也不在多問,只張羅著讓人將院子重新收拾好,又讓人將聖旨收起來,送到後面早早收拾好的一間單獨放著一些御賜之物的屋子里悉心收著。
這可是聖旨,雖說林嵐玉不怎麼稀罕,但也不得不承認,皇權時代,這東西的象征意義還是十分不同的。
就算不至于像有些人家一樣專門找個地方供起來,那也得悉心收好了。
解決完這些,接下來他們便要開始忙碌水溶赴任之事了。
如同衛文清揣測的那樣,皇帝聖旨之中雖然沒有直接言明,但字里行間,透露者之所以給衛文清的都司之職的前提,除了衛文清這些年在鎮北軍中表現優異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即將成為林嵐玉的郡馬。
為了讓林嵐玉嫁的“門當戶對”,才特此“破格提拔”。
雖說自家人知道真正的主要原因,還是衛文清自己為皇帝辦事的功績,換來的嘉獎。
但那些都是不好提起,她們得了實惠之後,其實也不太想提起的原因。
是而衛文清只能硬著頭皮,認下了這個“吃軟飯”的標簽。
至于因此,會給他赴任初期帶去的一些麻煩,衛文清雖說有些頭疼,倒是也不怎麼畏懼。
“無妨,軍中一向強者為尊,即便是正常赴任,想要讓這些人心服口服的願意臣服,也免不得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今不過是稍微麻煩了一些罷了,但想要收服他們,卻也不難。”
衛文清話說的信心滿滿,林嵐玉不知道他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當真沒將這件事當成一回事兒。
但想到左右皇帝都已經將“吃軟飯”的帽子蓋在衛文清身上了,她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的,什麼都不能做。
“既然如此,不出今日,吉安城中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你我的關系,以及你即將赴任之事……”
原本在林嵐玉和衛文清的計劃里,是要要等衛文清在軍中站穩腳跟,手上的事物也理順之後,再尋找合適的時機,讓眾人知曉他們二人的關系的。
畢竟日後衛文清免不得時常出入郡主府,他們的關系也不可能藏得住。
且林嵐玉只是不想讓衛文清背上吃軟飯的名聲,也並不想遮遮掩掩,平白讓衛文清覺得她好似另有打算似的。
但這會兒,眼瞧著原計劃是行不通了。
那不如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好了。
剛好趁著衛文清還未忙起來,設宴款待一下上次因著家中“只有女主人”,而未曾招待的各位大人們。
見林嵐玉這樣說,衛文清只是稍作遲疑,便應了下來。
不過卻沒打算如同上次那般,大規模的將大半個吉安城中有頭有臉人家的女眷都請來。
“日後雖免不得與各位大人打交道,但說到底,我們是兩個系統的,既然只是宴請文官,也沒必要請那麼多人,且咱們家中大多是女眷,前院地方有限,也招待不下。”
他只打算宴請一下以沈永元為首的吉安主要官員,雙方混個臉熟,有個面子情,日後也好打交道就夠了。
左右日後人人都知道他是個“最強關系戶”,只要腦子沒抽的,都不會與他為難。
至于武官?
當然要等他赴任之後,且也不可能一上來就在郡主府宴請。
營中不是那麼大的地方呢麼?
先打上幾次,將人打服了之後,就在營中,找個地兒擺幾桌,大老爺們兒們湊在一起吃吃喝喝,也就夠了。
至于旁的花里胡哨的那些東西,衛文清不僅現在沒打算搞,日後也不打算讓他麾下的營中出現這等情況。
見衛文清心中有成算,林嵐玉自然都依著衛文清的想法行事。
兩人有商有量的,便將接下來的事情給定了下來。
一旁的穆晚秋一直沒怎麼插話,甚至等兩人定好了宴請的細節,以及日期,她也只是在一旁含笑點頭說好。
完全是一副萬事皆由兩人做主,她都沒意見且十分樂見其成的樣子。
不過等衛文清提出,他打算那日讓柳文銘一起出席的時候,穆晚秋還是愣了一下。
“這……那孩子年齡尚小,又是個只會讀書的性子,這樣的場合……”
穆晚秋雖說愛屋及烏,對柳詩婷和柳文銘都十分不錯。
但也知道柳文銘這孩子小聰明或許有一些,但大聰明是真沒有。
說只會讀書都是好的,這家伙不僅身子骨一般,且性子也多少有些不夠圓滑。
這畢竟是衛文清在吉安的第一戰,穆晚秋雖說心疼孩子,卻也絕對不想讓柳文銘給衛文清添亂。
“沒關系,左右那日宴請的人不多。且日後他既然要長久待在咱們家中,便也算作是家中的一份子。甭管什麼事兒,總歸繞不開他……”
頓了頓,衛文清又看向穆晚秋。
“況且,日後我若營中忙碌,總歸不能日日守在家中。他身為家中唯一的男丁,雖說還只是個孩子,卻也多少總要能承擔的起事兒來才行。”
听明白衛文清話里的意思,穆晚秋沉默了一會兒,應了下來。
“哎,哎,好,那就都听你的,只要你不嫌棄這孩子麻煩就好……”
林嵐玉︰?
不是,什麼東西?
剛剛是她空耳了麼?
怎麼的她不算人?她在自己家,還需要柳文銘那個小屁孩兒替她擔事兒?
看不起誰呢!
她就算是有人打上門來,她打不過,難道驚蟄還打不過麼?!
“我不需要……”
只是她才剛剛張口,就對上對面衛文清微微搖頭的動作,以及一旁穆晚秋一副下一刻就能熱淚盈眶的模樣。
林嵐玉︰???
行,行叭!
為了母妃,她也不是不能勉強委屈一下自己,“需要”一下小屁孩兒的男子漢形象。
見林嵐玉一臉憤憤,衛文清暗自忍笑。
他自然知曉林嵐玉的性子,不會需要一個少年人替自己承擔風雨。
甚至這一路上,不管是穆晚秋還是柳家姐弟,某種程度上,都是生活在她的羽翼之下。
況且,她也確實有這個底氣。
但衛文清顯然比林嵐玉更了解人性,尤其是穆晚秋和柳家姐弟如今這種境遇之下,某些敏感的小情緒。
若說柳詩婷跟柳文銘二人離了林嵐玉的庇佑,能活得下去嗎?
單單從資金上來說,當然可以。
先前在穆晚秋的央求下,林嵐玉可是幫夏玉英藏起了她不少財物。
雖說想要重回從前那種生活是不能了,但衣食無憂,甚至安康富足,都是綽綽有余的。
可人活著,並不僅僅是錢夠花就夠了的。
且不提夏玉英如今的境遇如何,柳家姐弟又是否能夠在脫離林嵐玉的庇佑之後仍然安全的生活。
單單兩人的精氣神兒,就會迅速丟失。
柳詩婷倒還好些,畢竟她本就比柳文銘年長,這些年的性子也十分堅韌。
且林嵐玉和穆晚秋都十分關注她,又兼柳詩婷自己如今也已經有了一些人生方向,對努力好好生活這件事,她還是能夠做到的。
可柳文銘這些日子,一路走來,即便在人前表現得一直十分積極陽光向上,但衛文清還是很敏銳的差距到了這孩子私底下的沮喪和不安。
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忙著自己的事兒的時候,還不忘抽空將人提溜到自己跟前,順手板正一下這眼看著就要匍匐在地的小樹苗兒。
衛文清倒不是這般好心,不過是看在林嵐玉和穆晚秋的面子上。
當然,最主要的也是因為,他和穆晚秋一樣,大家都清楚,日後不管夏玉英有沒有被放出來的那一天,柳家姐弟都不可能再脫離林嵐玉,去獲得真正的“自由”。
不管大家雙方願意不願意,現在的情況就是,這對姐弟已經成為林嵐玉的“責任”。
衛文清不敢確保柳文銘將來會如何,但他至少要確保這孩子盡可能的不要自暴自棄。
更重要的是,絕對不能走上錯誤的道路,反過來拖累林嵐玉。
所以衛文清對柳文銘,還是十分上心的。
穆晚秋也正是明白了這一點兒,才會這般失態。
林嵐玉起先是有些不大明白這里面的問題的。
或者說,她雖然是個姑娘家,某些方面卻相當大大咧咧粗線條,從來沒考慮過身為男子,柳文銘這個少年是否也如柳詩婷一樣,需要大家的關愛以及加油打氣。
好在衛文清及時來了。
也好在,衛文清可是個比林嵐玉擅長觀察,也擅長看懂人心的人。
有衛文清接手柳文銘這個少年,林嵐玉只是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便毫不糾結的將人丟給了衛文清。
“若是可以的話,衛大哥剛好帶著他多鍛煉一下身體。”
男孩子家家的,太弱雞了可不好!
總不能萬一哪天大家一起出門的時候,遇上了危險,她還得反過來去救這小子吧?
那可不行!
她能接受自己拖著柳詩婷跑,但絕對不能接受自己還得去撈弱雞柳文銘!
衛文清聞言好笑不已。
“安心,最近這段時間,他已經在跟著我學習鍛煉了,不會拖你們的後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