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玉這兩日忙著在自己後院照看人。
惜春就住在林嵐玉的隔壁,雖說不知道林嵐玉後院里的人是誰,但惜春也是知道林嵐玉院子里的一部分動靜的。
怎麼可能不知道林嵐玉這邊定然發生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畢竟平日里兩人日日在一處,忽而林嵐玉不僅不來尋她了,還派人跟自己說,她這兩日有些忙。
不大有時間招待她,讓她平日里除了教幾個小姑娘們畫畫外,其它時間忙自己的就好,待到這兩日忙完了,林嵐玉自會來尋她。
且接下來幾日,林嵐玉連晚飯都不一定會出現在穆晚秋她們面前。
偏穆晚秋跟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似的,不僅不追問,還貼心的跟林嵐玉說,若是她忙,只管忙自己的就好,不用擔心掛念自己這邊……
更妙的是,林嵐玉得到穆晚秋這麼一句話之後,後面還當真的好幾日沒有在出現在穆晚秋那邊。
若說這母女兩人私底下沒有什麼默契,惜春是不信的。
但惜春一貫並非一個愛管閑事的主兒,更何況還是這等私事。
她只約束了自己帶來的丫鬟,輕易不得踏出小院,平日里跟著她出門的人,也換成了來到林家後,為了方便惜春日常生活,林嵐玉調派給她的一名侍女。
左右她來姑甦,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與林嵐玉作伴。
而今林嵐玉既然沒時間,惜春平日里除了完成自己規劃中的教導十個女孩子的課業之外,便是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抄寫經書,亦或者翻看一些經卷。
如非必要,並不出門,更不會往林嵐玉的院子那邊走動。
卻不曾想,這日林嵐玉卻忽而自己主動尋了過來。
惜春有些驚詫不解,但還是第一時間將林嵐玉迎了進來。
兩人進的是被惜春當做書房用的廂房,林嵐玉瞧了一眼惜春書案上正在抄寫的佛經,對著一旁正在伺候筆墨的丫鬟擺擺手。
“這里沒什麼事兒,你們都先出去吧,我們姐妹倆單獨說說話。”
似是瞧出來些什麼,這兩日都被惜春拘在身邊的丫鬟見惜春點頭,立馬乖覺的行禮告退。
惜春也將毛筆擱下,淨了手,引著林嵐玉到一旁坐下。
“姐姐最近不是在忙麼,怎的今日忽而有時間來尋我?可是有什麼事情是妹妹幫得上忙的?”
林嵐玉並不意外惜春的敏銳,但想到自己後院那兩個,她還是有些無奈扶額。
“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妹妹。”
畢竟那日夜里倉促之下,鬧出來的動靜不小。
雖說事後,暗衛們已經第一時間,將衛文清他們一路上制造出來的痕跡,全部抹除掉。
甚至還支援尋回了幾個為了引開追殺者,而跟四人走散了的侍衛,順便營造了一些他們逃往它處的假象。
但惜春就住在林嵐玉隔壁,就算晚上睡的再沉,也多少會被驚擾到,怎麼可能一無所覺。
她想了想,便也不避諱什麼。
只說自己如今有事想要求助慧通大師,問惜春可有辦法聯系到人。
惜春的師傅與慧通大師乃是多年至交好友,這一點林嵐玉是從一開始就知情的。
畢竟當初連慧通大師都是林嵐玉從中牽橋搭線,惜春才識得的。
也是在林嵐玉的建議下,慧通大師又幾經考量,與故友通信後,才遠程為惜春和她師傅結下了這份師徒緣分。
只是後來林嵐玉察覺出天氣一年比一年干旱嚴重,偏朝廷並不重視此事,甚至還有刻意壓下此事的意思。
她費盡心思做了個表格出來,想要通過慧通大師的手,用玄學的方式,給皇帝提個醒,盡可能提前為老百姓們多做些什麼。
卻不曾想,反倒意外促使慧通大師他們走上了一條新的道路。
這些年來,慧通大師並多位禪師一直在民間四處游歷,以弘揚佛法的名義,為百姓們宣講,提醒大家提前儲備糧食,以便更好的應對危機……
當然,隨著這兩年氣候愈發惡劣,慧通大師他們收獲的名聲和信眾也是十分可觀的。
這對大家來說,某種程度上也算得上是一件互惠互利之事。
是而林嵐玉在這個時候求助慧通大師,雖說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算十分心虛。
不過自打慧通大師離開京城後,他的行蹤便一直不固定,林嵐玉也只能偶爾從慧通大師主動來信中,獲悉對方的一些動向。
但她相信以惜春的師傅在佛門中的地位,以及她與慧通大師的交情,兩人之間應該是一直有聯系的。
林嵐玉也不是要拖惜春的師傅下水,只是拜托對方幫自己聯系到人就成,其它事情林嵐玉自會與慧通大師溝通。
惜春聞言,雖然仍有驚詫不解,卻還是點頭應下了這事兒。
林嵐玉卻沒有讓惜春親自跑一趟,只讓惜春寫了一封信,並林嵐玉需要惜春師傅轉交給慧通大師的書信一起,交給霜降,讓她親自跑一趟。
霜降的武力值雖不如驚蟄,但卻極擅長隱匿,身姿矯捷,輕靈如燕,最是適合做這種任務。
比起因為身上余毒未消,根本不可能也不必要著急進京去復命,能保命就已經足矣的衛文清,陸承澤最近不僅是身上的傷煎熬,心理壓力也是不小。
畢竟衛文清只是皇帝幫他請來的“外援”,他才是此次南下查案的主力。
如今證據已經拿到手上,還是那麼燙手的證據,他根本等不到身上的外傷養好,就得想辦法盡快回京復命。
畢竟這件事牽扯太大,越早報上去越好。
對林嵐玉和衛文清來說,也能越早降低危險。
衛文清已經將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甚至之所以如今還余毒未清,他都有不可推卸的一份責任,這也讓陸承澤著急想要能多做些什麼。
只是陸承澤雖心急,但他如今重傷未愈,便是再想離開,也需要一些時日。
正好方便林嵐玉尋人聯系以及安排具體事宜。
林嵐玉不大喜歡這些事情,但總有些事情並不是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這件事如今已經到了自家身上,那也只能想辦法去解決。
好在陸承澤的身體確實不錯,養傷的時候也足夠配合。
再加上林嵐玉的空間里還有不少好藥起到了效果。
半個月後,陸承澤身上的外傷至少傷口就已經陸續愈合。
雖說只是傷口愈合,距離真正痊愈還需要很久,這一路上必須小心謹慎,更不能隨意沾水或者距離運動。
但好歹從外表看起來,已經與正常人沒有什麼差別,也能勉強經得起長途跋涉。
陸承澤就再也坐不住了,強烈要求林嵐玉盡快幫他安排離開。
林嵐玉知道自己壓不住陸承澤,只能應下。
慧通大師這些人這幾年一直在各方四處游走,行蹤不定,且因著他們的身份,時常會出入一些各地富戶乃至官員家中。
是而慧通大師帶著一群和尚進入林家的時候,雖說有人注意到,但卻並未引起太大懷疑。
尤其林嵐玉府上還一直客居著一位小尼姑,據說也是某位大師的親傳弟子,是林嵐玉剛到姑甦,就特意命自己手下親信親自請來的。
便愈發有人認定林嵐玉這是篤信佛教,才會請了大師登門為她誦經祈福。
又兼和尚的標志太過明顯,根本無法在和尚中隱藏一個普通男人,因此即便暗中盯梢林家的人,也只是在慧通大師他們離開的時候,多看了幾眼。
見離開的一行人一個個都是大光頭,便也沒多放在心上了。
畢竟當初追殺陸承澤和衛文清的人,並不清楚衛文清的真實身份,對陸承澤的身份也只是有所猜測而已。
而這人似乎對陸承澤與林嵐玉的關系,並不十分清楚。
之所以盯著林家,不過是因為先前林嵐玉在懷安府那樁案子中,屬實“出力不小”的緣故。
陸承澤就這麼有驚無險的離開了林家。
慧通大師他們並不會一路護送陸承澤進京,畢竟即便是慧通大師他們,若一路目的明確的入京,也是會引起許多人注意的。
甚至和尚這個群體目標還會更明顯。
且慧通大師他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能夠順帶拐道到江南一趟,幫林嵐玉這個忙,已經是十分仗義之舉了。
若再連累他們跟著冒險,林嵐玉也是會不好意思的。
雙方在同行一段時間後便分開,負責暗中護送陸承澤安全的,是幾個林嵐玉調撥給他的護衛。
這些都是鎮北軍中的精銳,或許並不像陸承澤先前帶在身邊的手下那麼擅長觀察,且十分聰明,但他們的戰力還是比陸承澤帶來的人要強化不少的。
最重要的是,足夠忠心。
好歹昔年都是在京城混跡的人,雖說鳴蟬寺不是什麼千年古剎,但因著慧通大師的師傅的緣故,陸承澤與慧通大師也算是舊相識了。
兩人沒有那麼熟絡,但慧通大師既然答應了幫忙,便也足夠盡心盡力。
只是委屈了陸承澤,不得不剃了個光頭,偽裝成了一名和尚,混跡在慧通大師他們的人群中。
這雖是逼不得已之舉,且陸承澤對此也沒有什麼過激反應,但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絕對算得上是為了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務做出的犧牲。
是而等回到京中之後,這一點上,也是能夠拿出來向皇帝訴苦邀功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陸承澤這一把,倒也不算虧。
不過陸承澤離開之前,還單獨見了一面柳文銘。
兩人具體談了些什麼,林嵐玉並不知情,陸承澤與衛文清也早有默契的不願林嵐玉牽扯其中。
但有一點,卻是顯而易見的。
自打陸承澤離開江南,那些原本躲在暗處,對柳詩婷和柳文銘姐弟兩個虎視眈眈的人,似乎一夜之間少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被陸承澤給吸引走了,還是因著如今外頭局勢變化太快,比起陸承澤手中的關鍵性證據,這些人如今哪還顧得上柳文銘這樣的小蝦米。
但不管如何,盯著林家的人確實少了不少,也更方便了林嵐玉接下來的運作。
畢竟比起雖說不至于到活蹦亂跳的地步,但已經能夠行動自如的陸承澤,如今身體還虛弱著的衛文清,要如何低調的離開江南,才是重要問題。
陸承澤離開林家約十天之後,林嵐玉才讓衛文清他們離開。
又陸承澤在前面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很少有人注意到衛文清的動靜。
那些人或許是從一開始,就沒將衛文清當做跟陸承澤一樣重要的角色,自以為衛文清是陸承澤身邊的護衛首領。
也或許是因為陸承澤中了那一鍵之後,所有人都覺得他活不下來,因此沒人還贊惦記著衛文清。
好在少了許多盯梢之人,又兼姑甦這地方林嵐玉多少也算半個“本地人”,只要她不離開江南,每個月出門溜達個幾趟,尋親訪友什麼的,也都是十分正常之事。
林嵐玉就借著“探訪故舊”的機會,將衛文清塞在自己的馬車里,偷摸運了出去。
又借著那位林如海昔日“故舊”的掩護,將衛文清塞上了船。
他們會順著船一路往下游走幾天,而後再轉道,去奔赴林如海所在。
總之,衛文清被林嵐玉安安穩穩的送到了會痛他們的那邊。
待到衛文清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林嵐玉心中的掛念少了許多。
時間,卻也即將臨近冬日。
江南的冬天,雖說沒有北疆苦寒,卻也算不得十分溫暖。
至少偶爾還是會有薄雪落下的。
但好在空氣濕潤,並不容易生病。
林嵐玉她們會在姑甦度過這個年,這對穆晚秋她們來說,是一個新奇的體驗,其實對林嵐玉也差不多。
家中沒有了兩個巨大的隱患,只剩下一群女人,並柳文銘這個十分安靜的少年,一群人張羅起過年來,倒也不顯得寂寥。
甚至穆晚秋還早早地就惦記上了林嵐玉去年冬日在北疆搗鼓出來的火鍋。
這日才剛下過一場沒過地面,還沒什麼露白,就融化了的小雪,穆晚秋便喊著要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