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北航天指揮控制中心，“龍吟基地”主控大廳。
燈光被刻意調暗，以便技術人員能更清晰地觀察屏幕上無數跳動的數據和曲線。
大廳里彌漫著一種高度專注的寧靜，只有鍵盤敲擊聲、偶爾響起的低聲指令和通訊頻道里冷靜的匯報聲交織在一起。
胡力癱坐在大廳後方觀摩區的一張工程椅上，身體深陷在椅背中，雙眼緊閉，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微微蹙著。
此時的他臉色蒼白，眼圈發黑，整個人透著一股被徹底榨干後的萎靡。
從月球返回小世界後，他幾乎沒做任何停歇，立刻又將“後羿項目”的核心，“昊天鏡”太空激光防御和打擊平台，憑借軌道上的一顆衛星作為空間錨點，直接“閃現”到了近地軌道。
此時，巨大的主屏幕上，呈現著一幅復雜的軌道力學模擬圖。
一個代表“昊天鏡”平台的光點，和一個代表作為錨點的那顆衛星的光點，幾乎重疊在一起，在模擬的地球輪廓旁緩緩移動。
旁邊數個分屏幕則顯示著“昊天鏡”平台各個角度的實時遙測數據、姿態參數、以及推進劑儲量。
“軌道參數確認，‘昊天鏡’初始軌道高度公里，和‘7號’衛星相對距離小于一百米，處于危險接近範圍。”
首席軌道工程師陳浩的聲音冷靜且清晰，通過內部通訊系統響起。
“必須立即進行變軌機動，建立安全距離和預定工作軌道。”
技術指揮員李維站在總控台前，目光如炬，下達指令。
“‘昊天鏡’控制組，匯報平台狀態。”
“推進系統自檢完成，燃料儲備100，姿態控制發動機響應正常！”
一名年輕的女技術員迅速報告。
“能源系統正常，太陽能帆板展開到位，聚變核心待機狀態！”
“主激光器及各子系統報告正常，處于安全鎖閉狀態！”
李維點了點頭，目光投向陳浩。
“陳工，變軌方案最終確認。”
陳浩立刻在控制台上調出早已計算好的方案。
“是！李指揮，鑒于當前兩者距離過近，且‘7號’衛星軌道為地球靜止軌道，價值重大，‘昊天鏡’平台體積質量龐大，建議采用保守策略。”
“啟動平台自身推進系統，進行小幅、持續的降軌機動，將‘昊天鏡’平台軌道高度降低至公里，與‘7號’建立至少十公里的安全間隔。”
“此方案燃料消耗最優，對平台姿態擾動最小。”
“批準執行。”
李維沒有任何猶豫。
“‘昊天鏡’控制組，注入變軌程序，倒計時一分鐘準備。”
“程序注入成功！變軌發動機預熱…10, 9, 8…”
大廳里變得更加安靜，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著主屏幕上那個代表“昊天鏡”的光點。
雖然這只是一個軌道調整，但其精密和危險性絲毫不亞于一次發射。
任何微小的失誤，都可能造成兩顆昂貴航天器的踫撞，那將是災難性的。
“…3, 2, 1，點火！”
主屏幕上，代表“昊天鏡”平台的光點微微閃爍了一下。
旁邊的一個數據分屏上，代表推進劑儲量數字開始極其緩慢地下降，平台姿態參數也出現了細微的波動。
“發動機點火成功！推力穩定！”
“軌道高度開始下降，9… 7…”
“相對距離開始增加，105米… 110米…”
變軌過程遠沒有火箭發射那樣充滿視覺沖擊力，在巨大的屏幕模擬圖上，光點的移動幾乎難以用肉眼察覺。
但在技術人員眼里，那些細微跳動的數據就是一切。
他們緊盯著屏幕，不斷報告著各項參數，如同呵護一個剛剛誕生的嬰兒。
“軌道高度2公里，接近目標高度。”
“相對距離85公里…”
陳浩緊盯著數據流，突然開口道。
“姿態控制系統注意，平台因單側長時間點火，出現偏航角速度微小累積，速率0001度秒。”
“啟動z3姿態發動機，脈沖修正。”
“z3發動機啟動，脈沖01秒…偏航角速度歸零，姿態穩定。”
“很好。”
李維贊許地點了點頭。
幾分鐘後，“昊天鏡”控制組組長報告道。
“報告指揮！‘昊天鏡’平台已穩定抵達預定軌道，高度1公里！和‘7號’衛星相對距離102公里！變軌機動圓滿成功！”
一瞬間，大廳里壓抑的緊張氣氛終于被打破，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如釋重負的呼氣聲和零星的掌聲。
技術人員們相互點頭致意，臉上露出了成功的喜悅。
李維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拿起通訊器，聲音傳遍大廳。
“各單元注意，‘昊天鏡’平台已成功入役！立即開始為期72小時的全面在軌測試！祝賀大家！”
直到這時，似乎才有人注意到後方幾乎快要睡著的胡力。
李維對旁邊的一名助理低聲說了幾句，助理點點頭，輕輕走過去，想給胡力披上一條薄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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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助理靠近的瞬間，胡力猛地睜開了眼楮，雖然布滿血絲，但眼神卻瞬間恢復了清明，聲音沙啞道。
“結束了？”
助理被嚇了一跳，連忙道。
“是的，團長，變軌成功了，李指揮讓您回去好好休息。”
胡力揉了揉臉，強打精神站起身，看了一眼大屏幕上已經穩定在兩個不同光點上的“昊天鏡”和“7號”衛星。
隨即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拖著依舊疲憊不堪的身體，緩緩走出了控制大廳。
接下來的測試，已經不需要他了。
蒼穹之上，屬于他的“眼楮”和“利劍”，已然就位。
——
雲棲山莊，主臥室。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大部分光線，房間里一片昏暗。
胡力深陷在柔軟的大床里，睡得昏天黑地，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感知。
從月球到軌道，連續超高強度的精密操作，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
下午一點，臥室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甦婉清探頭進來，看到床上依舊沉睡的胡力，美麗的臉上寫滿了心疼。
她悄悄走進來，替他掖了掖被角，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胡力略顯消瘦的臉頰，這才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五次來看他了。
一直到傍晚時分，夕陽的金輝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斑，胡力才被一陣強烈的饑餓感從深沉的睡眠中喚醒。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干澀發紅的眼楮，感覺腦袋還有些昏沉。
胃里空得發慌，催促著他下床，趿拉著拖鞋，睡眼惺忪地走出臥室，憑著本能向餐廳摸去。
餐廳里，艾莉絲和甦婉清正坐在餐桌旁低聲說著什麼，桌上已經擺好了幾樣清淡的小菜和小米粥。
見到胡力搖搖晃晃地走進來，兩人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甦婉清看到胡力布滿血絲的眼楮和依舊疲憊的神情，心疼地挽住他的胳膊，柔聲道。
“餓壞了吧？快坐下吃點東西。”
艾莉絲打量著胡力，關切地問道。
“事情怎麼樣了？身體還吃得消嗎？”
她問的自然是月球基地和“昊天鏡”的事。
胡力被甦婉清按在椅子上，先端起溫水喝了一大口，才感覺嗓子舒服了些，隨後對著兩人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還好，就是精神耗費大，睡一覺好多了。”
他一邊拿起勺子舀粥，一邊簡單地說道。
“月球那邊的基礎框架已經搭好了，第一批十五人的工程師和技術團隊下午的時候我已經送過去了。”
“後面具體的設備安裝和調試他們自己就能搞定，不需要我再盯著了，‘昊天鏡’也順利送上去了，我在控制中心看著他們變軌成功才回來的。”
听到兩個重大項目都進展順利，艾莉絲和甦婉清都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甦婉清輕輕摸了摸胡力的臉，像是想起什麼，說道。
“對了，小力，昨天吳明倫首領打來過電話，听起來是有事找你匯報，但好像又不是特別急。”
說完，她把視線轉向了艾莉絲。
沒等胡力回應，艾莉絲就接口道。
“我已經給他打電話問過了。”
“那邊排查有了重大進展，他們高度懷疑研究所保潔組一個叫吳覺的人。”
“而且，吳首領還故意放出‘翠鳥雷達’的項目作為誘餌。”
胡力喝粥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疑惑。
艾莉絲繼續道。
“我已經通知愛德華了，如果中情局那邊近期再收到關于‘翠鳥’的詳細情報，基本就能鎖定就是這個吳覺泄的密，另外…”
說到這，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微妙。
“關于吳覺那個在約國留學的兒子，愛德華也查了，傳來的消息是…那個孩子早在半年前，就在約國的一場交通事故中意外身亡了。”
“死了？”
胡力猛地放下勺子，眉頭瞬間緊緊鎖起。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瞬間掠過他的心頭，前世看過听過的無數真實案例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
“那個吳覺，先不要動他。”
胡力沉吟了片刻，果斷說道。
“想辦法，用最自然、最不經意的方式，讓吳覺知道他兒子已經死了的消息。”
“然後，嚴密監控他的一切反應，包括最細微的情緒變化和行為異常。”
甦婉清心思細膩，立刻從胡力的話里听出了弦外之音，她驚訝地微微睜大眼楮道。
“小力，你是不是懷疑…吳覺的兒子其實並沒有死？”
胡力有些啞然地看向甦婉清，沒想到她如此敏銳，點了點頭，沒有隱瞞。
“只是一種直覺，我總覺得這件事透著一股熟悉的米醬味。”
“如果吳覺真的是他們苦心經營的重要棋子，用一個假死脫身、徹底控制的兒子來作為要挾和獎勵的雙重籌碼，完全符合他們的作風。”
擁有前世記憶的他，對于中情局的那些套路實在太熟悉了。
艾莉絲聞言，也皺起了眉頭。
“金蟬脫殼？可這個吳覺的價值，真的值得中情局下這麼大本錢，布這麼復雜的局嗎？”
胡力聳了聳肩，拿起勺子繼續喝粥，眼神卻變得深邃起來。
“我也不知道，但直覺告訴我，這條線值得深挖。”
“如果我是米醬，面對一個擁有‘過目不忘’這種罕見天賦，又能長期潛伏在對方核心軍工單位的人…”
“我會非常願意為他設計一個完美的‘軟肋’，並且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吃了幾口菜，胡力又補充道。
“先看看吳覺的反應吧，如果他對兒子的死訊反應異常，或者之後有試圖通過隱秘渠道確認消息之類的舉動…那這里面，就肯定有大文章。”
餐廳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原本以為只是一起簡單的間諜案，現在看來，背後可能隱藏著更深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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