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手中的鋼筆\"啪嗒\"掉在桌上。
這字正腔圓的語調，哪還有半點痴傻模樣？
黃屹轉身，對上甦槿澄澈的眼眸。
那雙眼楮里閃爍著狡黠。
他清楚知道甦槿之前一直在耍他。
昨夜她的主動，終究被混了過去。
這其實也讓他松了口氣，他其實也怯于面對，他在逃避。
即便她接近他是另有圖，即便那些親昵的舉動都是偽裝，即便這份\"痴戀\"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戲碼——他也甘之如飴。
\"好。\"他執起甦槿的手印下一吻，\"都听你的。\"
但當甦槿提出要他假扮窮小子去提親時，黃屹的太陽穴還是忍不住突突直跳。
第二日，黃屹的破舊自行車歪歪斜斜地停在村口老槐樹下。
兩人灰頭土臉的模樣活像逃荒的——黃屹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甦槿則套了件土氣的碎花襯衫，活脫脫一對鄉下夫妻。
\"呦！這不是甦勝家的傻丫頭嗎？\"王大媽挎著菜籃子，眼楮瞪得溜圓，\"你媽不是說你嫁到城里享福去了？這位是？\"她狐疑地打量著黃屹。
甦槿只是傻笑，手指絞著衣角。
黃屹繃著臉，拽著她就往大隊部走，掌心卻悄悄回握了一下——這小傻子剛才撓他手心時，差點讓他破功。
王大媽一看有熱鬧，菜也不摘了，小腳顛顛地跟在後頭。
大隊部里，村長正喝著茶，一見來人就皺起眉頭︰\"槿丫頭？你咋回來了？\"
黃屹板著臉，把早就編好的話說得跟真事兒似的︰\"甦槿同志被接到她親戚家干活，我是鄭家鄰居。她在城里打傷了人，現在還在醫院躺著。鄭家讓我帶人回來要賠償。\"
村長手里的茶缸\" 當\"砸在桌上——上回王老頭的事才平息，這甦家又惹禍！他黑著臉對會計吼︰\"去把甦勝叫來！\"
路上甦勝賠著笑打听，會計小田卻閉口不言。
等到了大隊部，甦勝腿都軟了——自家\"賣\"出去的傻閨女，怎麼又回來了？
\"兩百塊。\"黃屹冷冰冰地報數。
甦母\"嗷\"一嗓子癱在地上︰\"天殺的！這是要逼死我們啊！\"她突然撲向甦槿︰\"你個喪門星怎麼不去死？！\"
黃屹一把將甦槿護在身後，眼神凌厲如刀︰\"動手試試。\"三個字嚇得甦母一個趔趄。
甦勝蹲在地上，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揪著頭發。
家里好不容易攢下的一百多塊錢，是留給寶貝兒子上學用的，哪能就這麼賠出去？
\"村長，您看這事兒...\"甦勝求助地望向村長，眼里滿是算計。
村長原本不想管這檔子破事，但看到黃屹護著甦槿的模樣，突然計上心頭。
他笑眯眯地給黃屹倒了杯水︰\"這位同志貴姓啊？可曾婚配？\"
神識里，太初差點笑岔氣︰\"主人！村長這是神助攻啊。\"
甦槿垂眸掩去眼底的譏諷——這發展比她預想的還要精彩。
\"姓黃，未婚。\"黃屹硬邦邦地回答，下意識看了甦槿一眼。
村長眼楮一亮︰\"黃同志覺得槿丫頭怎麼樣？\"他故意嘆了口氣，\"雖說腦子不太靈光，但模樣是頂好的...\"
甦勝夫婦這才反應過來，頓時來了精神。
甦母一把拉過甦槿，假惺惺地整理她的頭發︰\"我家丫頭可勤快了，洗衣做飯樣樣行...\"
黃屹攥緊拳頭，他本該配合演戲表現出嫌棄，可對著甦槿那雙清澈的眼楮，連句違心的話都說不出口。
\"你們...要多少彩禮？\"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句話。
\"兩百！\"甦母迫不及待地伸出兩根手指，正好是賠償的數目。
黃屹冷笑一聲︰\"太高了。\"作勢就要起身，\"人我已經送到了，讓警察來處理吧。\"
\"等等！\"村長急忙攔住，\"要不這樣，我家出八十娶槿丫頭！\"
自家小兒子一直惦記這傻丫頭，娶回家既能當免費勞力，又能伺候他們一家男人，就連他...
會計小田突然紅著臉插話︰\"我、我出一百！\"
黃屹猛地轉身，周身氣場驟然凌厲︰\"兩百，我出。\"
整個大隊部瞬間鴉雀無聲。
甦母喜出望外，甦勝卻狐疑地打量著黃屹寒酸的穿著︰\"你...有這麼多錢？\"
黃屹此刻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他不想再玩什麼討價還價的把戲，只想立刻將甦槿的名字寫進自己的戶口本。
\"有。\"他斬釘截鐵地回答，眼神銳利如刀。
甦勝眯起眼楮，敏銳地察覺到什麼。他試探性地伸出五根手指︰\"彩禮五百？\"
甦槿眼底寒光一閃。黃屹卻毫不猶豫︰\"可以。\"
圍觀的村民倒吸一口涼氣——五百塊！那可是他們一輩子都攢不下的錢啊！
甦勝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他忽然看穿了這場戲。
眼前這人雖然穿著寒酸，但舉手投足間的氣勢騙不了人。
\"走走走，去家里詳談。\"他熱情地引路，眼中精光閃爍。
甦家小院里，二姐正手忙腳亂地哄著哭鬧的小弟。甦母沖過去就是一巴掌︰\"死丫頭！連個孩子都看不好！\"
甦勝慢條斯理地點上旱煙，吐出一口煙圈︰\"槿丫頭打傷人是假的吧？\"他眯眼打量著黃屹，\"你是看上我家閨女了。\"
黃屹懶得廢話︰\"要多少？\"
\"一千。\"甦勝獅子大開口。
\"成交。\"黃屹干脆利落，\"戶口本，介紹信。\"
甦勝心跳加速，他意識到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方︰\"等等...兩千。\"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錢到位，東西立刻準備好。\"
黃屹冷笑一聲︰\"好。\"
這個\"好\"字讓甦勝腸子都悔青了——他分明還能要得更多！
神識里，太初急得跳腳︰\"主人！爸爸這是在干嘛？\"
甦槿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父親貪婪的嘴臉，突然輕笑出聲。
這一笑，讓甦勝莫名打了個寒顫。
\"爹，\"甦槿緩緩抬頭，眼神突然清明得嚇人，\"王爺爺來找你玩了。\"
甦勝手中的煙袋\"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煙灰撒了一地。他順著甦槿的視線驚恐地望向牆角——那里明明空無一人，卻讓他後脊梁躥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