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還小？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大姐都會跑了！"鄭霞瞪了她一眼，"人家條件多好，有城市戶口，單位還分房。你嫁過去，咱們家也能輕松點..."
甦槿的心沉了下去。在這個家，她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犧牲的累贅。
晚飯時，甦慧芳興高采烈地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個嶄新的塑料發卡。
"爸，媽，你們看，這是為民給我的！"她得意地把發卡別在劉海旁。
甦為民驕傲地挺起胸膛︰"我用攢的零花錢買的！大姐帶我去了百貨商店！"
"哎喲，我們為民真懂事！"鄭霞眉開眼笑，夾了一塊肥肉放到兒子碗里。
甦大強也難得露出笑容︰"兒子像老子，知道疼姐姐。"
甦槿低頭扒飯，一言不發。
突然，甦慧芳尖叫起來︰"我的襯衫！這血漬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甦槿。
她放下筷子，平靜地說︰"你口袋里別針沒取出來，劃破了我的手。"
"你故意的！"甦慧芳氣得滿臉通紅，"你知道這襯衫多貴嗎？要五塊錢呢！"
"就是，敗家玩意兒！"甦大強拍案而起，"這個月你的生活費扣掉，賠給你姐！"
甦槿握緊了拳頭。
五塊錢，相當于母親三天的工資。而她的"生活費"，不過是每月兩毛錢的零花錢。
"我洗衣服前檢查過口袋，是她自己沒把別針拿出來。"甦槿抬起頭，直視父親的眼楮，"而且，是她先劃傷了我的手。"
飯桌上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她——原主從來不敢這樣頂嘴。
"反了你了！"甦大強暴怒，抄起筷子就朝她扔來，"敢這麼跟老子說話？"
甦槿偏頭躲開，筷子擦過她的耳際，落在地上。
這個動作更加激怒了甦大強，他繞過桌子就要動手。
"好了好了，吃飯呢！"鄭霞連忙攔住丈夫，"孩子不懂事，吃完飯再說。"
甦大強喘著粗氣坐回去，惡狠狠地瞪著甦槿︰"今晚不許吃飯，給我跪在院子里反省！"
甦槿放下碗筷，默默走出屋子。
院子里，月光冷冷地照在地上。她跪在水泥地上，膝蓋很快就開始刺痛。但比身體更痛的，是心中的困惑和憤怒。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有那些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記憶？那個男人和她又有什麼關系？
夜深了，甦家人陸續睡去。
甦槿仍然跪在院子里，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突然，一陣輕微的響動從牆外傳來。
"小槿？"一個壓低的女聲呼喚道。
甦槿轉頭，看見鄰居陳阿姨從牆頭遞過來一個二合面饅頭。"快吃吧，可憐的孩子..."
她接過饅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陳阿姨是紡織廠的退休職工，獨居在隔壁，經常偷偷給原主塞吃的。
"你爸太過分了，"陳阿姨嘆息道，"你這麼好的閨女，要是能繼續讀書..."
讀書？甦槿突然想起，原主的成績非常好，中考時是全區前十名。但父親一句"女娃讀書無用"，就斷送了她的學業。
"陳阿姨，您知道現在有什麼工作招女工嗎？"甦槿突然問道。
"你想出去工作？"陳阿姨驚訝地看著她，"你爸媽能同意嗎？"
甦槿苦笑︰"他們巴不得我掙錢養家呢。"
陳阿姨想了想︰"廠里最近在招臨時工，不過很辛苦...對了，我听說華僑商店在招售貨員，要求初中以上文化，還要會算賬..."
華僑商店！甦槿眼楮一亮。
在原主的記憶里，那是鵬城最高檔的商店，專門服務歸國華僑和外賓，工資比普通商店高出一截。
"謝謝你，陳阿姨。"甦槿真誠地說。
陳阿姨擺擺手︰"快回去吧，別讓你爸發現了。"說完，她的身影消失在牆頭。
甦槿艱難地站起來，拖著麻木的雙腿回到小屋。
躺在床上，她輾轉反側。
那些奇怪的記憶碎片又浮現出來——高樓、汽車、...還有一個模糊的名字，似乎叫"沈管家"？
她下定決心，明天要去華僑商店看看。
無論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斃，等著被父母隨便嫁給一個陌生人。
第二天清晨，甦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死丫頭，還睡？趕緊起來做早飯！"甦大強的吼聲穿透薄薄的門板。
甦槿拖著酸痛的身體爬起來。
經過昨晚的"懲罰"，家里人更加變本加厲地使喚她。早飯時，甦慧芳故意把粥灑在地上，命令她擦干淨；甦為民則要求她幫忙系鞋帶，雖然那孩子早就會自己系了。
"媽，我今天想出去一趟。"收拾完碗筷，甦槿試探性地對鄭霞說。
"去哪？家里這麼多活沒干呢！"鄭霞頭也不抬地補著甦為民的褲子。
"我想...去找工作。"甦槿深吸一口氣，"听說華僑商店在招工。"
鄭霞的手停了下來，抬頭打量著她︰"華僑商店？那可是好單位...但人家能要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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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試試。"甦槿堅持道。
鄭霞思索了一會兒，突然眼楮一亮︰"要是你真能進去，工資可不低...行吧，下午去，上午先把衣服洗了。"
甦槿沒想到母親這麼輕易就同意了，但隨即明白過來——在鄭霞眼里，女兒不過是另一個收入來源。
中午，甦槿換上了原主最好的一件衣服——淡藍色的確良襯衫和黑色長褲，雖然已經洗得發白。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里的紙。
這是上午，她畫了十幾張服裝設計圖，每一件都融合了傳統元素與現代剪裁——這些設計在她腦海中如此清晰，仿佛早已存在多年。
窗外，陽光正好。今天是華僑商店招聘的最後一天。
新鮮的空氣涌進來，帶著鵬城特有的海腥味。
華僑商店坐落在鵬城最繁華的解放路上。
三層高的甦式建築前，排隊的人群已經繞了半條街。
甦槿的心沉了下去——這麼多人競爭，她一個初中畢業、毫無工作經驗的女孩，憑什麼被選中？
"哎喲，這不是甦家二丫頭嗎？"一個燙著卷發的中年婦女尖聲叫道，"你也來應聘？別白費力氣了，華僑商店只要高中以上文化的！"
周圍響起幾聲嗤笑。
甦槿認出這是巷子口的王嬸，她女兒去年高中畢業，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成了王家炫耀的資本。
"招聘簡章上寫的是"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甦槿平靜地回答，站到了隊伍末尾。
王嬸撇撇嘴︰"認識幾個字就了不起了？人家還要考珠算、考外語呢！你會嗎？"
珠算？外語？甦槿心頭一緊。原主雖然成績好，但輟學兩年，這些知識早就生疏了。而她自己——那些閃回的記憶碎片里，似乎有關于外語的片段，但模糊不清。
隊伍緩慢前進。烈日當頭，甦槿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前面不時有人垂頭喪氣地離開，顯然是被淘汰了。
"下一個！"門衛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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