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館的大廳里,留聲機放著最新的爵士樂,西洋長桌上擺著法國空運來的香檳,侍者們穿著筆挺的制服穿梭其間。滬上的名流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表面談笑風生,眼神卻不住地往樓梯口瞟。
"听說了嗎?沈家找回來的真少爺是個要飯的。"穿著貂皮大衣的周太太用羽毛扇掩著嘴,"沈鈺之可是留過洋的,鋼琴彈得極好,法語說得跟法國人似的。"
"可不是,"旁邊李局長夫人接話,金鐲子在腕間叮當作響,"我上個月還在百樂門看見沈鈺之,那西裝穿得,嘖嘖。"
"沈崇山也是沒辦法,听說到金陵的時候沈鈺之已經死了,所以說像沈崇山這樣只娶一房的真真是不行。"
絲綢商會王會長抿著雪茄,余光掃過正在撤換沈鈺之油畫的僕役,"沈鈺之當年在金陵大學演講,可是連宋部長都夸過的。他那個兒子不知道字認識幾個?"
他身旁的姨太太用蔻丹指甲戳了塊鳳梨酥︰"您沒瞧見下午沈家往外扔的東西?整整三車!那架施坦威鋼琴摔在台階上,琴鍵蹦得比鞭炮還響。"
賓客們的目光黏在旋轉樓梯上。甦琮安出現的剎那,滿廳的竊語突然被刀鋒劈斷。
青年軍官踏著馬靴拾級而下,墨綠色將官服收束出勁瘦腰身,胸前綬帶垂著五色穗子,行走時穗梢掃過腰間配槍,在鴉雀無聲中發出細碎的金玉之聲。
"這通身的氣派..."有人倒抽冷氣。
瞬間感覺沈鈺之弱爆了。
"諸位,"沈崇山聲音洪亮,"今日沈某設宴,正式介紹犬子琮安。"
這時滿座悚然。他們終于看清這青年軍長與沈鈺之最大的不同——那位假少爺像溫房里精心修剪的玫瑰,而甦琮安分明是飲著血從亂葬崗長出的野樟樹。
沈夫人擦著眼角,她終于明白,血脈里的東西,是二十年的富貴也養不出來的。
"沈老爺好福氣啊!"賓客們紛紛舉杯,諂媚的笑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虛偽。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此刻都在心里盤算著如何巴結這位新晉的沈家少爺。
奉軍第一混成旅的駐地彌漫著濃重的煙草與皮革混合的氣味。
甦琮安踩著馬靴踏入營地時,正趕上日落時分,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鋒利,像一柄出鞘的軍刀斜插在黃土操場上。
"立——正!"
值星官扯著嗓子喊,隊列里卻只稀稀落落響起幾聲皮靴踫撞聲。幾個老兵油子甚至故意把步槍杵在地上,發出挑釁的悶響。
甦琮安眯起眼楮。他早听說奉軍第一旅是塊難啃的骨頭——沈鈺之在時全靠撒錢維持,如今換了個"要飯的"來,這群跟著沈崇山打過直奉戰爭的老兵顯然沒把他放在眼里。
"稍息。"甦琮安解開風紀扣,聲音不大卻讓前排幾個軍官猛地抬頭。他們沒想到這個傳聞中的乞丐少爺。
參謀長小跑著遞上花名冊︰"旅座,這是——"
"王德海。"甦琮安突然指向隊列最後方那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民國六年你在郭松齡手下當機槍手,因為偷賣軍糧挨了二十軍棍。"
全場死寂。被點名的老兵臉色由紅轉白,活像見了鬼。
甦琮安緩步穿過隊列,馬靴碾碎了幾片枯黃的落葉︰"趙鐵柱,直奉戰爭時你帶一個排斷後,全軍覆沒就你活著回來——有人說你是裝死。"他在一個疤臉軍士面前停下,"但我知道你是爬了三十里血路回的前線醫院。"
疤臉軍士的喉結劇烈滾動,疤痕漲得發紫。
夕陽完全沉了下去,操場上只剩下探照燈的冷光。甦琮安解開配槍皮套,所有人心頭一緊,卻見他掏出的是一本燙金冊子。
"奉軍第一混成旅自今日起實行新規。"他"啪"地甩開冊子,紙頁在風中獵獵作響,"第一條,克扣軍餉者,剁手指。"
人群騷動起來。有個戴金絲眼鏡的軍需官突然轉身就跑,甦琮安頭都沒抬︰"拿下。"
兩聲槍響劃破夜空。眾人回頭時,只見衛兵端著冒煙的步槍,軍需官抱著流血的小腿在地上打滾。甦琮安這才抬起眼皮︰"第二條,臨陣脫逃者,射殺。"
當夜軍營里燈火通明。甦琮安親自坐在軍需處查賬,算盤聲 啪響到後半夜。黎明時分,十七個軍官被綁在旗桿下,每人面前擺著本墨跡未干的認罪書。
"旅座!旅座饒命啊!"副官長鼻涕眼淚糊了滿臉,"這些都是沈二爺吩咐的,我們只是——"
甦琮安抬手就是一槍,子彈擦著對方耳朵釘進旗桿︰"第三條,誣陷長官者,割舌頭。"他吹散槍口青煙,忽然笑了,"不過你提醒我了,明天該去給二叔請安。"
次日清晨,當沈崇海的汽車碾過軍營前的車轍印時,整支軍隊正在操練。
三百條漢子赤膊打拳,呼喝聲震得樹梢積雪簌簌下落。老軍閥眯起眼——這哪還是他那個吃空餉的"少爺兵",分明是群見了血的狼崽子。
"二叔。"甦琮安立在指揮台上敬禮,將官服肩章上的將星在晨光中閃閃發亮。沈崇海注意到他腰間配槍換成了德制毛瑟,槍柄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好佷子,"沈崇海皮笑肉不笑地拍他肩膀,"你爹讓我來看看,沒想到..."他環視操場,話里有話,"整治得不錯啊。"
甦琮安垂眸看著二叔保養得宜的手——那指甲縫里可干淨得很,不像父親的手,虎口永遠留著火藥灼燒的痕跡。
他突然抓住這只手往自己腰間帶︰"二叔摸摸,槍還熱著呢。"
沈崇海觸電般縮回手,臉色變得鐵青。
他當然听說了昨夜軍需處的事——十七根斷指裝在檀木盒里,今早送到了各家家屬手中。
回程的汽車上,秘書小心翼翼地問︰"二爺,還按原計劃...?"
"不急。"沈崇海摩挲著翡翠扳指,車窗外的陽光將他半邊臉照得慘白,"先查查這小子在關外都干過什麼。
乞丐?呵..."他想起甦琮安看人時那種眼神,像餓極的狼在打量獵物,"去把沈鈺之的遺物再翻一遍。"
他知道沈鈺之手里有不少符咒。
與此同時,甦琮安正在檢閱剛送達的軍火。嶄新的捷克式輕機槍在木箱里泛著藍光,他隨手拎起一挺,突然發現箱底壓著張德文單據。
"漢陽兵工廠的批文怎麼是德文?"他問軍需官。
"這、這是沈二爺特別關照的渠道..."
甦琮安盯著單據末尾的櫻花徽記,指節捏得發白。他太熟悉這個標記了——去年在金陵,他親手處決過三個佩戴這種徽章的r國間諜。
當天夜里,沈公館的書房燈火通明。沈崇山听完兒子匯報,將雪茄狠狠摁滅在硯台里︰"你確定是r國人的東西?"
"不止。"甦琮安從公文袋抽出地圖,"二叔上個月以剿匪名義,調走了渾江口的守軍。"他手指劃過鴨江彎道,"這個位置,r國人的汽艇半小時就能靠岸。"
老軍閥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眼角迸出淚花。
"爹..."
"老毛病了。"沈崇山擺擺手,突然抓住兒子手腕,"琮安,明天起你兼管江防團。"老人手心滾燙,"沈家...不能毀在我手上。"
這時甦琮安心里有一陣酸楚。
喜歡快穿之氣運男主的黑月光請大家收藏︰()快穿之氣運男主的黑月光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