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城火光沖天。台伯河被血水染成暗紅,浮尸順流而下,撞在古老的石橋柱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教皇尼古拉五世站在梵蒂岡宮的鐘樓頂端,裹著厚重的教袍,望著城外如林的桅桿。那些掛著龍旗的艦船塞滿了台伯河口,帆布上的金色紋樣在火光中如同跳動的火焰。
大明聯邦海軍陸戰隊的登陸行動始于黎明。他們乘坐平底登陸艇,從三桅戰艦上魚貫而下,燧發槍在晨霧中閃著冷光。城牆下的意大利雇佣軍放了幾輪火繩槍,便在聯邦軍的火炮齊射中潰散。
陸戰隊士兵踩著同伴的尸體沖鋒,前排倒下後,後排立刻補上,陣型絲毫不亂。尼古拉五世見過十字軍東征的場面,見過東羅馬帝國的攻城戰,但從未見過如此紀律嚴明、視死如歸的軍隊——他們不像凡人,更像一群被某種意志驅動的戰爭機器。
正午時分,陸戰隊攻破了聖若望門。城內的巷戰持續了六個時辰。聯邦士兵用炸藥炸開民房牆壁,以燧發槍齊射清掃每一條街道。平民的哭喊聲、火炮的轟鳴聲、金屬踫撞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曲死亡的交響樂。
尼古拉五世透過望遠鏡,看到士兵們將男性居民驅趕到廣場上,排成隊列,然後用刺刀逐個處決。鮮血浸透了古羅馬廣場的石板路,在陽光下發紫發黑。
黃昏時分,大火蔓延至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的穹頂在烈焰中扭曲,彩繪玻璃窗炸裂的聲音如同驚雷。
瑞士衛隊最後的抵抗在聖彼得廣場被粉碎,他們的長戟無法穿透聯邦士兵的鋼甲,火繩槍的射速更不及燧發槍的三分之一。當最後一名衛兵倒下時,一名身穿金色盔甲,披著火紅披風的將領在百人衛隊的簇擁下,踏著尸山血海走進廣場。
尼古拉五世認出那是朱昭熙——阿方索五世密信中提到的大明聯邦對武洲作戰的最高統帥。她的步伐平穩,眼神平靜,仿佛不是走在尸橫遍野的戰場,而是巡視自家的庭院。
當她抬頭望向鐘樓時,尼古拉五世渾身一震——那眼神中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沒有屠殺的狂熱,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冷靜,像是在觀察一件與己無關的物件。
朱昭熙走進梵蒂岡宮時,尼古拉五世已在大殿中央等候。殿內的壁畫被煙燻得發黑,祭壇上的十字架歪倒在地。朱昭熙摘下頭盔,露出束起的黑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身後的士兵將火把插在牆上,火光映照著她稜角分明的臉龐。
“托馬索•帕倫圖切利。”朱昭熙的聲音通過翻譯傳到了尼古拉五世的耳朵中“我們終于見面了。”
尼古拉五世深吸一口氣,試圖擺出教皇的威嚴︰“你就是大明聯邦的統帥?你們為何要對上帝的子民如此殘忍?”
朱昭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帝的子民?在我們的認知里,只有服從與反抗的區別。你們的子民選擇了反抗,所以才有了今天。”她頓了頓,環顧四周破敗的宮殿,“這座建築很宏偉,雖然有些局促,但也算有些年頭。可惜,它擋不住時代的車輪。”
“時代的車輪?”尼古拉五世追問,“你們的時代,就是屠殺與毀滅?”
“這取決于你們的選擇。”朱昭熙走到祭壇前,踢開倒在地上的十字架,“如果當初你們接受封鎖,安分守己,今天的結局或許不同。
但你們選擇了對抗,選擇了支持沈國那些跳梁小丑。”她的語氣陡然嚴厲,“知道為什麼你們會輸嗎?因為你們還活在中世紀的幻想里,而我們已經進入了新的時代。”
尼古拉五世看著朱昭熙,試圖從她眼中找到一絲人性︰“呵呵呵,安分守己,安分的那些南洋土著都哪里去了,我們沒有招惹你們,南洋土著沒有招惹你們,我們就算不反抗,下場恐怕比那些南洋土著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你們的時代,是什麼樣的時代?”
朱昭熙轉過身,眼神變得復雜。那是一種尼古拉五世從未見過的光芒——既有征服者的傲慢,又有理想主義的狂熱︰“一個沒有宗教束縛,沒有階級壓迫的時代。所有人都為了共同的目標奮斗,沒有國王,沒有教皇,只有勞動者的聯合。”
她的聲音逐漸提高,“我們要建立的,是地上的天國,一個真正平等、自由的世界。”
這番話讓尼古拉五世愣住了。作為教皇,他擅長用宗教理想蠱惑人心,但朱昭熙的話語中有一種奇特的力量,一種不容置疑的信念。那不是神權的虛假承諾,而是一種基于現實的、殘酷的理想主義。
“地上的天國?”尼古拉五世喃喃自語,“就靠屠殺來建立?”
“必要的犧牲是必須的。”朱昭熙的語氣恢復了平靜,“歷史的進步,從來都伴隨著流血。你們的十字軍東征,你們的宗教裁判所,手上沾染的鮮血還少嗎?只不過我們更加徹底,更加坦誠。”
她走近尼古拉五世,目光銳利如刀,“你想知道我們為什麼能贏嗎?因為我們有統一的意志,有強大的組織,有先進的技術。而你們,只有分裂的國家,落後的制度,和虛無縹緲的信仰。”
尼古拉五世沉默了。他想起阿方索五世的情報,想起葡萄牙艦隊的覆滅,想起君士坦丁堡的陷落。眼前這個女人說的沒錯,西方世界在組織力、技術水平和戰略規劃上,都遠遠落後于大明聯邦。他們輸得並不冤枉。
“你想怎麼樣?”尼古拉五世終于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絕望。
“很簡單。”朱昭熙聳聳肩,“你宣布放棄自己的信仰,宣布上帝是假的,承認大明聯邦的統治。如果你能說服你的信徒放下武器,或許可以保住你性命。”
尼古拉五世慘笑一聲︰“放棄信仰?那我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隨你。”朱昭熙轉身向殿外走去,“我的士兵會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那里,你可以親眼看看我們是如何建立‘地上的天國’的。”
當朱昭熙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時,尼古拉五世癱坐在地上。窗外的火光映紅了他的臉,也照亮了他眼中的絕望。
他知道,西方世界的時代已經結束了。眼前這個如神如魔的女人,和她背後的那個龐大帝國,將徹底改寫世界的歷史。而他,作為羅馬教皇,將成為這個舊時代的最後一位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