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縉機敏,險些失言,隨即改口。
胡大老爺未加理會,瞪他一眼,繼續用餐。
解縉見胡大老爺未動怒,心中大石落地。
跟隨大佬出行確有不便,
時刻擔憂無意間觸怒威嚴。
此等大佬,確有翻雲覆雨之能,
但眼下看來,還算順利,多虧我機智應變。
解縉暗笑兩聲,乖順坐于胡大老爺身旁,
毫不客氣接過碗筷,大快朵頤。
饑餓的不只胡大老爺,解縉亦然,
二人此刻,只顧埋頭用餐,無暇他顧。
飯後,兩人手捧熱茶,閑聊開來。
解縉留意到方孝儒遲遲未至,隨口詢問,
方知方兄最終仍需依賴胡大老爺方能“白嫖”。
這讓解縉心中暗喜,又勝方孝儒一籌。
當然,與胡大老爺相比,自是望塵莫及,
但解縉無意較量,大佬強大,理所當然。
只要能略勝一籌于好友方孝儒,便已心滿意足。
此時,方孝儒一臉愜意步入,
見到二人,連忙上前,恭敬向胡大老爺行禮,
感激道︰“多謝大哥,讓我結此良緣!”
胡大老爺聞言一愣,細問之下才知,
原來方孝儒所作《葬花吟》深得憐花姑娘賞識,
決定日後亦對他開放“白嫖”特權。
解縉听聞,滿心羨慕,
暗下決心,定要作出此等佳作。
本章完)
“大哥,你偏心!”
“為何小方有,我卻沒有?!”
“我不甘心!”
“小方這種人,哪值得大哥如此對待!”
真兄弟,應當是敢于當面直言不諱的!
什麼背後算計,都是浮雲!
既然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這份情誼哪需要那些偷偷摸摸的手段?
當面直言,毫不留情便是!
方孝儒聞言,差點被茶水嗆到。
“你說什麼?”
“你剛才說了什麼?”
“小方?這種人?不配?”
方孝儒看著解縉那坦然自若的樣子,簡直要氣笑了。
你這小子,有事就稱兄道弟,沒事就貶低人家?
你這良心,怕是已經黑了。
胡大老爺看著兩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但,有些話他得先說清楚。
“大紳啊,這事兒,還真不能說我偏心。”
“你自己能寫出好詩,那是你的本事。”
“小方呢,也不能說差,但他偏偏看上了個叫憐花的!”
“這種名字,哪個青樓沒有幾個?”
“就好比道觀里總有叫清風明月的道士一樣。”
“小方也是想盡辦法也沒用啊!”
“所以,我這當大哥的,只能幫他一把了。”
“不過,你反正也佔便宜了,有什麼好羨慕的?”
解縉一听胡大老爺的解釋,非但沒平靜,反而更加激動了。
“大哥,我怎麼能不羨慕!”
“我就佔了一次便宜,小方說的是,他以後都能佔便宜!”
憑什麼!”
“為何我待遇如此之差!”
“大哥詩作確實在我之上,我承認!”
“但也不能說一首便勝我十首百首吧!”
“這也太貶低人了!”
解縉故作激動,胡大老爺與方孝儒皆知其是在玩笑。
兩人卻也樂意陪他玩笑。
只因解縉雖愛鬧騰,卻不過分,總保持在兄弟朋友情誼的界限內。
于是,眾人跟著一起嬉鬧,氣氛甚是歡樂。
方孝儒本有些激動,听解縉此言,連被戲稱為“小方”也不在意了,反而得意地向解縉挑眉笑道︰
“大紳,你相貌平平,心倒是挺大!”
“怎樣?”
“我昨天遇著倒霉事了,靠大哥幫忙也就罷了。”
“你小子啥事沒有,還想佔大哥便宜?”
“嘿嘿,別做夢了!”
解縉欲反駁,方孝儒已勾住他脖子,笑道︰
“你看,大哥的詩比你強百倍,也比我強百倍。”
“這麼看,咱倆不是一樣嘛!”
“這麼一想,是否覺得公平多了?”
解縉瞪大眼楮看著方孝儒,心中暗想︰這能一樣?
但望向笑眯眯卻沉默不語的胡大老爺,解縉明白,此時想讓胡大老爺幫忙寫詩,已是不可能了。
心中郁悶。
如此盤算,盈虧難辨。
此刻,解縉心中尚存一絲疑惑未解。
“哼,暫且饒你一回,小方,念你昨夜辛勞!”
“但速將大哥的佳作呈上,讓兄弟一睹為快!”
方孝儒聞言,毫不遲疑。
昨夜大廳未及整理,其中便有他熬夜作詩所用的文房四寶。
他徑直走去,拿起毛筆,蘸墨揮毫,紙上龍騰蛇舞。
解縉見狀,豈能坐視,急忙靠近。
隨即,他愣住了。
轉頭望向胡大老爺,一臉驚愕,言語結巴︰
“大……大哥,這……這……”
胡大老爺滿不在乎,揮手笑道︰
“隨意之作,不足掛齒!”
此言一出,解縉如鯁在喉。
方孝儒剛默寫完畢,臉上的笑意也瞬間消散。
真是令人嘆服!
他們亦渴望能有此等風采!
顯然,這不僅是此地炫耀,瀟湘館定會以最快速度將此詩傳遍全城。
屆時,胡大老爺豈不更加威名遠揚?
真是令人艷羨至極!
接下來的數日,正如解縉與方孝儒所料,《葬花吟》在應天大火!
不論是閨閣中的少女,還是感嘆時光流逝的當家主婦,這些識字的女性皆對這首詩情有獨鐘。
那些美麗且知書達禮的女子都在關注此詩,更不用說普通的士子們了,他們對這首詩的關注更是熱烈。
此詩的出現,對他們而言,不僅是當下的熱門話題,更是他們學習的典範。
若能借此機會與之關聯,或許能一舉成名。
這對于渴望在士林揚名的學子來說,誘惑極大。
但當眾人深入了解後,不禁一愣。
陳近南?
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記得兩年前科舉之時,此人因詩詞而名聲大噪。
有人記憶猶新,還生動地講述著當日“陳近南”一夜成名,全城搜尋他的瘋狂場景。
然而,事後他卻如人間蒸發,無人能尋。
眾人都以為他在科舉失利後徹底消失。
未曾想,兩年後,他又重現江湖。
且再次以一首令人震撼的詩作出現在眾人面前。
無數人望著這首詩,發出驚嘆。
難道,陳近南真的是專為寫詩而生?
好詩如此之多,仿佛不要錢般涌出。
而且,詩中為何總離不開青樓?
本章完)
說來也巧,近日的應天城頗為平淡。
在沒有其他熱點的情況下,《葬花吟》這首突然走紅的詩作牢牢佔據了應天府熱搜榜首位。
無數男女皆如痴如醉地抄寫、吟誦、議論著……
此刻,他們的眼中唯有那首詩。
他們會爭論詩中某字的含義,也會因“陳近南”創作此等佳作的心境而大動干戈。
胡大老爺曾飽嘗閱讀理解的艱辛,而今卻只需抄出一首佳作,自有大儒為其闡釋。
這些人未曾親歷,對陳近南的年齡、籍貫更是一無所知,卻堅信自己對《葬花吟》及陳近南的理解無誤。
若你有異議,那便是你理解尚淺!
胡大老爺旁觀此景,覺得頗為有趣。
此詩能登熱搜榜首,連朱元璋都聞之好奇,其含金量可見一斑。
這幾個月來,朱元璋終于得以喘息。
內閣與大臣分擔了八成以上的繁務,加之胖兒子手段愈發老練,威望日隆,他的生活愈發輕松。
若是去年,他絕不會留意青樓流傳的詩歌。
那不過是學子和老儒生的念叨,對國家無益。
去年的朱元璋,無暇顧及這些。
但今年的他,心態已變。
他閑了下來,也愛湊熱鬧。
有錦衣衛偵緝天下,應天府的大小事,只要他想知道,便無所遁形。
這對他的八卦之心,實乃意外之喜。
朱元璋對《葬花吟》的妙處及作者意圖感到好奇。
旁人或胡亂揣測,或堅守己見,與異議者爭執乃至動手,皆因正確答案難求,唯有自行琢磨。
然而,朱元璋不同。
身為錦衣衛統領,他一旦心生好奇,便習慣喚來毛驤差遣。
“毛驤,替朕查探一番!”他命令道。
提及此次作詩引起應天府轟動的陳近南,朱元璋表示有所耳聞,並回憶起此人曾在科舉時留下深刻印象,所作兩首詩均獲好評,卻未曾想,人竟憑空消失。兩年後,他又莫名其妙地再現江湖。
朱元璋意味深長地對毛驤點頭︰“這等才子,不必急于委以重任,但至少應見上一面。若真有過人之處,朕定不吝賞賜。尋人之事,便交由你了,毛驤。”
毛驤爽快領命,見朱元璋無其他指示,便退出謹身殿。
尋找在瀟湘館引起軒然大波的陳近南,對毛驤而言,並非難事。他對此地頗為熟悉,已造訪兩次。
此案簡單至極,毛驤不願興師動眾,僅率兩名手下,身著錦衣衛標志性的飛魚服,趾高氣揚地踏入瀟湘館。
望著腰掛橫刀、身著官服的毛驤,以及他身後跟隨的兩位隨從,大步流星地步入瀟湘館,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但這愁容轉瞬即逝,隨即換上了往日那般溫婉的微笑,輕步移至毛驤跟前。
“哎呀,今日真是哪陣風把咱們的毛指揮使吹來了?”
毛驤望著湊近的,並未有失禮之舉。畢竟此刻他尚在執行公務,不能如往常般隨意。
他環顧四周,直言不諱道︰“本官親臨瀟湘館,為的是一件公務。”
“憐花何在?請她出來一見!”
面對毛驤這毫不客套的命令,雖心中暗自腹誹,面上卻不敢有絲毫不滿。
若是普通的錦衣衛,或許還能仗著背後東家的勢力周旋一二。但此刻來的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毛驤,一切便不同了。
唯有遵從命令。畢竟,毛驤此刻只听命于朱元璋,若稍有耽擱,他絕不會介意以刀問之,再尋他人詢問。
心中念頭急轉,隨即吩咐人去喚憐花。
既然無法抗拒,不如積極配合,讓毛驤的公務順利完成,也算賣個人情。
不久,憐花匆匆而又謹慎地來到眾人面前。
當得知毛驤竟是要打听那日為憐花寫下《葬花吟》的士子是誰時,她幾乎要脫口大罵。
這無疑是飛來橫禍!
而自然不知那士子方孝儒的真名。
可憑容貌略作描繪,加之胡大老爺頻繁呼喚小方,毛驤已得足夠線索。
未及半時辰,毛驤領人至方孝儒面前。
方孝孺見錦衣衛到來,險些驚懼失禁。
錦衣衛尋他?豈會有好事?
毛驤開口,方孝儒愕然。
何以興師動眾,只為胡大老爺的別名?
胡大老爺並未吩咐保密啊。
告知便罷!
至此,大明洪武年間“青樓詩仙”陳近南的身份,徹底顯露于朱元璋眼前。
朱元璋愕然。
又是惟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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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屬實?”
“惟庸即是陳近南?”
“毛驤,你可確定?”
朱元璋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