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雖然剛愎自用,脾氣暴躁,尤其瞧不起讀書人和官員。
但其實,他對有能力的人,特別是那些超出他掌控範圍的人,是相當看重的。
胡大人的身份更是與眾不同,是他的老友兼兒女親家。
因此,對朱元璋而言,胡大人無疑是心腹之人。
然而,現在發現這樣的人更適合做帝師,這讓他內心十分糾結。
要知道,帝師的地位非同小可,是名副其實的天下之師。
表面上看似無權,但僅憑這個稱號,就比任何爵位都珍貴。
因為這不僅是對其地位的認可,更是對他能力的尊重。
這樣的封賞一旦給予,將是天下矚目的大事。
更何況,這其中還有朱元璋自己的考量。
昔日,老朱與胡大老爺雖無嚴格意義上的君臣界限,往來中亦顯親密,然其地位始終稍高胡大老爺一籌。
若拜為帝師,豈非平白矮了一輩?此想法令老朱甚感不適。
思慮再三,老朱終究放不下這份顏面。
然而,他亦明白,雖無式拜師,卻不妨礙日後有所助益。
即便無師徒之名,卻能成師徒之實!這比被封為帝師更合心意。
當然,還得靠他的乖孫繼續向胡大老爺請教。
胡大老爺所述的道理,雄英多了解些有益,標兒也應多听聞。
連他自己,恐怕也要時常重溫一番。
完成授課後,胡大老爺對宮內因所授知識可能引發的波瀾毫不關心。
畢竟,教已教了,內容也好,至于後續如何應用、改進……
又關胡惟庸何事?
如今他僅是禮部一名散官,只負責教坊司的小事務。
憂國憂民也得有限度。
一想起教坊司,胡大老爺眉頭微皺。
確實!
許久未去教坊司,說不過去。
身為教坊司主事,領朝廷俸祿卻無所作為,總覺不安。
他胡大老爺向來恪盡職守,怎會忽視職責?
正好閑暇,便去教坊司看看,順便處理積壓的公務。
回府不到半個時辰,胡大老爺轉道來到教坊司。
得知胡大老爺來訪,教坊司實際掌事李懷仁立刻滿臉諂笑迎上前。
“哎呀,下官本以為今日清晨听到喜鵲鳴叫是有好事降臨,沒想到竟是胡大人親自駕到!下官未曾遠迎,還望大人恕罪!”
李懷仁話音剛落,胡大老爺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李懷仁,你這是從青樓學來的花言巧語嗎?”
“咱們怎麼听著這麼像青樓招攬客人的話術呢?”
“你小子干啥都行,連跟上司打招呼都用青樓那一套!”
胡大老爺此言一出,周圍的小吏們先是愣住,隨即全都忍不住笑了。
要說別的,他們或許不清楚,但說到青樓,那是他們的專長。
李懷仁剛才那番話,分明就是青樓招攬客人時常用的甜言蜜語。
這下可好,他一個沒什麼文化的人,竟然用這樣的方式迎接胡大老爺,真是滑稽至極。
難怪大家笑得前仰後合。
李懷仁本想拍馬屁,結果鬧了個笑話,還被當面揭穿。
這臉面上確實有點掛不住。
原本還算白淨的臉現在漲得通紅。
胡大老爺也不願跟這種小官計較。
按照規矩,他不過是個九品小官,哪有資格自稱“下官”?
最多稱自己為“卑職”已經算客氣了。
下官?
那得是六品以上的官員才配在他面前裝模作樣。
眾人雖然取笑,卻沒人真要難為李懷仁。
畢竟教坊司的人平時待遇不錯,日子過得比普通官員滋潤得多。
手無實權,卻做著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在官場中如同棄兒。
正因如此,他們才更加抱團。
雖常互相調侃,但真要落井下石,必是因巨大利益驅使。
一番玩笑後,眾人對胡大老爺原本緊張的氣氛輕松了些許。
然而,就連一心巴結胡家的李懷仁也不明白,胡大老爺為何主動要求來教坊司。
這里有什麼好圖謀的?不過是些女人罷了!胡大老爺想作樂,不在此任職,他就享受不到嗎?實在令人費解。
不過,管他們怎麼想呢。
事已至此,按規矩行事即可。
于是,眾人將胡大老爺安排妥當後,李懷仁立刻匯報了教坊司的現狀。
一听之下,胡大老爺頓感不悅。
教坊司的業績最為關鍵。
從李懷仁的匯報來看,近期業績遠超往年。
仔細一想,這恐怕是李善長一派倒台所致,他家眷眾多!這些昔日高貴的官員夫人,如今失勢,自然備受追捧。
即便撇開她們的容貌和才藝,僅憑身份吸引的客戶,便是巨大的業績來源。
只是,這樣的業績是否太過夸張了?
李懷仁的匯報,胡大老爺只听了些許便不再關注。
畢竟,他只是禮部里不起眼的存在。
教坊司的業績與他何干?
誰會真的在意由他領導的教坊司業績如何?
別開玩笑了。
上下都清楚,他不過是在找借口逍遙自在罷了。
教坊司若成功,他或許能沾光;若失敗,則定是李懷仁等人失職。
沒錯,正是如此!
在教坊司探望了花魁“下屬”,檢驗了她們的技術水平。
嗯,表現不錯。
夠白、夠大、夠軟……
很好,繼續保持!
兩天的檢查後,胡大老爺回到府中。
並非厭倦這種生活,而是年關將近,總要回家待著。
畢竟,這樣的假期理應在家享受。
否則,豈不是對假期缺乏尊重?
尤其在大明洪武年間,官員們確實辛苦。
看似有休沐,實則不然。
時常有同僚或上司被皇帝處置,剩下的工作全壓在自己身上。
不得不加班。
如今總算能歇息了。
對他人而言這是理所當然。
但對胡大老爺來說,他雖不算太累,卻更珍惜正式的假期。
沒啥別的,就是追求極致的體驗感。
只要是領薪水的上班族,不管平時工作多累,沒人會拒絕這種帶薪娛樂的感覺。
不過,胡大老爺才剛回府,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來。
“爹,新年好!”
看著這個明顯變黑、瘦削不少,似乎也成熟穩重許多的兒子,胡大老爺突然明白了什麼。
“哦,對了,我想起來我忘了啥事了,我還有一個兒子!”
胡仁彬听到父親的話,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不該對父親抱太大期待。
父親對堂妹那是真好,是個稱職的好父親。
但對自己嘛,簡直就是放養狀態。
這待遇,簡直就像自己是撿來的,堂妹才是親生的。
然而,時間久了,他也漸漸適應了。
他知道,父親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還是關心自己的。
只是,父親更看重培養他的實際能力,讓他能夠腳踏實地地走下去。
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嗯,沒錯,絕不是父親根本不在意自己。
父子倆久別重逢,一下子相處起來難免有些不習慣。
不管是胡仁彬還是胡大老爺,多少都有點傲嬌的性格。
主動坦白內心想法?
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可能!
因此,為了緩解這種尷尬氣氛,胡大老爺索性轉身又出門了。
其實他也沒啥特別的目的,只是想出去走走。
當作散心也好,當作看熱鬧也罷,總之總比待在家里強。
胡大老爺身穿圓領大袖、暗繡竹紋的玄色長袍,頭戴一頂素雅的玉冠,悠然漫步于應天府的大街之上。
今並非獨行,身旁還跟著胡義。
畢竟胡大老爺此行意在購置些許物品,自然需要有人負責付賬並幫忙提攜。
胡義身為胡府管家多年未涉足這類瑣事,但此次在得到胡大老爺許可後,果斷帶上了五名身強體壯的小廝。
于是,一場本是閑逛解悶的行程,搖身一變成為權貴出行的壯觀景象。
好在胡大老爺儀表堂堂,並無刁難之舉,否則早就引來巡邏兵丁的注意。
胡大老爺只圖個輕松自在,看著街邊冒著熱氣談笑風生的百姓,認真挑選攤位商品,議價付款……內心竟感到無比溫暖。
這才是鮮活的大明市井生活!
此刻的應天府處處張燈結彩,年味濃郁。
胡大老爺感慨,百姓所需不過溫飽安定。
朱元璋無論品行如何,對民生確有貢獻,給予人們安寧的生活。
听著眾人對“洪武爺”的尊敬之語,可見百姓對這位出身寒微卻締造基業的心存敬仰。
胡府所需物品早已由胡義提前備齊,故此今日采買不多。
除夕夜將近,胡府飯桌上的對話顯得有些沉重。
胡大老爺和胡仁彬父子倆默默用餐,氣氛略顯尷尬。
“爹,您是不是忘了什麼事?”胡仁彬突然問道,眼神中帶著些許試探。
胡大老爺愣了一下︰“什麼?我……我怎麼會忘事?”
看到父親茫然的表情,胡仁彬嘆了口氣,緩緩說道︰“爹,我都這麼大了,是不是該考慮我的終身大事了?”
這一句話如同提醒,讓胡大老爺恍然大悟。
“對對,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他懊惱地拍了下額頭,“這事兒還真得我自己操心。
”
)
“哎呀,經你這麼一說,我倒真忽略了。
”胡大老爺皺眉思索,“別急,我幫你好好物色一個合適的。
”
“娶妻要賢惠,脾氣不好的姑娘可不行,咱們家日子得安穩過下去。
”
听父親說得認真,胡仁彬心中一陣復雜。
他原本準備了好幾個借口,結果發現父親是真的忘了這件事。
為什麼偏偏是現在呢?胡仁彬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胡家大少的身份會不會有問題?難道他是被胡大老爺從外面撿來的?不然為什麼他對堂妹這麼好,卻對自己不理不睬?胡仁彬心里十分失落,即便胡大老爺承諾會幫他找合適的媳婦,他仍覺得難以接受。
這種感覺就像苦酒入口般苦澀。
胡大老爺看到兒子這副模樣,也有點尷尬。
在這個時代,成家立業都很早,按理說作為大哥的胡仁彬應該比妹妹更早結婚,然而現在妹妹成了太子妃,還懷了孩子,自己差點都忘了這件事,確實不太妥當。
不過這事也不能全怪胡大老爺,他自己上輩子就很反感催婚,受夠了這些折磨,所以他深知其中滋味,才不想對兒子太過苛責。
胡大老爺迅速調整心態後,對胡仁彬說道︰“我們家現在已經不在乎門當戶對了,你妹妹都當了太子妃,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與其找一個條件相當但讓你不開心的人,不如找個你喜歡的好好過日子。
”然後問他有沒有心儀的對象,願意幫忙看看。
胡仁彬听後一臉驚恐地看著父親。
“爹,您這話可得好好想想,門當戶對都不講究了?”
“我是去做縣尉做事的,哪有機會結識什麼姑娘?”
“若真那樣做,恐怕現在腦袋都已經落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