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雲安當然沒瘋,要不是安公公給他出了那麼一個必須得完成的難題,他根本不會讓白酒面世,至少不會是這個時候。
白酒釀造過于復雜,律法對用糧食釀造酒水又有嚴格的限制,那不如干脆把白酒釀造的工藝流程交上去,還能落個輕松。
再者,紅酒、白酒、新茶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邵雲安就問,是不是想死!
邵雲安想的清楚,送的干脆,卻當真是令永明帝和君後震驚無比。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邵雲安人家根本不教,人家是直接把手藝全部拿出來放在你跟前了!
被君後急召來景幽宮的永明帝仔細看過邵雲安送上的二鍋頭)白酒的完整釀造工藝流程後,久久都沒有出聲。
君後從永明帝手里拿過那份量十足的紙張,摸了摸紙張上寫得大小不等,絕對稱得上丑的字,笑了。
“安澤說這邵雲安是個憊懶的,臣看他確實如此。”
君後抬了下手,卓公公和安公公安靜地退了下去。
相比紙張上的字體,上面配合說明畫下來的流程圖反倒更賞心悅目一些。
君後點點流程圖,說︰“只看這些畫,要釀造出好的白酒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怪他手里只有那麼4壇。也或許,這個小狐狸自己留了些,但總歸不會太多。
用果子來釀酒應該比用糧食釀酒更容易許多。所以這小狐狸把白酒的釀造術交給了皇上,他自己留下了容易的果酒釀造術。”
永明帝是知道邵雲安想要葡萄釀酒。皇莊今年出產的葡萄除了送到宮中來的,都要給邵雲安留著。
那小子釀造了“醉花間”,還想著釀造“紫玉露”,他這個當皇帝的沒提酒方,對方也擺明了裝糊涂。可這白酒,這小子卻是二話不說就把酒方交上來了。
永明帝也跟著笑了︰“確實是只小狐狸,還是只憊懶的小狐狸。這麻煩的酒丟給朕,容易的他就留在手里。”
君後把紙張輕輕折起,問︰“皇上可有心儀之人?”
永明帝卻犯難了,說實話,他交給誰都不放心,哪怕是安澤他也不放心。
君後把折好的紙張放到永明帝的手上,說︰“他夫夫二人求的不過是一家人的安逸。蔣康辰與安澤都與臣提過好幾回。
這邵雲安過了年也不過一十七,還不及弱冠,卻有著不俗的遠見。若他有野心,早就要求上京了。
可看他寫給安澤的信,不僅一句未曾提過,心心念念的都是秀水村的紅酸果和茶。想要皇上與臣做他的靠山,他也說的是明明白白。
若他始終能保持初心,這樣的人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待日後國泰民安,手有余糧,皇上可把這白酒的釀造交給他二人去負責。”
永明帝眨眨眼︰“這邵雲安明顯沒打算釀白酒啊。”
君後︰“他如此能干,難道真叫那王石井吃軟飯不成?好歹他是夫郎,兩個孩子也是他的,總不能叫妻郎養家吧。
王石井若能弄成這白酒的攤子,也算是配得上他的妻郎。若事事不成,也能早些看清楚此人,放邵雲安自由。以邵雲安的能耐,他什麼樣的男子尋不到。王石井不過是撿了個便宜。”
永明帝覺得君後說的頗有道理,道︰“確實,那王石井可是撿了個大便宜。他若跟他爹一樣是個無能的,還不如早些放邵雲安自由。
齊攸你日後召邵雲安進京,以他的能耐,京城如此多的青年才俊任他挑。”
君後點點頭。
秀水村,王石井打了三個噴嚏。邵雲安以為他最近太累了,體虛了,趕緊給他喝了一杯加了靈乳的水。如果邵雲安知道他的如意算盤竟然會被人那麼撥,不知會不會哭死。
※
暫且不提京城的某兩位大佬的打算,時間來到王青入學的這天。
來白月書院讀書的孩子,基本上是非富即貴。如果是資質特別好的窮苦家子弟,書院也會分文不收錄取,還會資助,當然這樣的孩子是鳳毛麟角。
不是書院歧視窮人,而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自小接受到的教育水平就不是窮人家的孩子可以相比的。這個時代的人,才當真是出生就意味著起跑線的不同。
對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去讀書的王青來說,能一躍就來到白月書院讀書,甚至還可以叫書院的山長一聲伯伯,王青經常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在夢里,他爹給他和妹妹找了一個特別特別好的小爹;在夢里,他不僅吃的好穿得好,還能去讀書。
坐在啟蒙丙班的課室里,王青從未有過的緊張,哪怕是第一次去見爺爺,他也沒有如此緊張過。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上學、讀書。
啟蒙班有甲、乙、丙三個班,丙班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已經在學院讀過一年書的了,只有兩個孩子和王青一樣,是剛入學的。
但那兩個孩子有表兄、堂兄在書院讀書,也認識課室里的其他孩子,只有王青誰也不認識。
“白月書院”招收的年齡最小的孩子,也必須開蒙過,也就是讀過幾年的課,有一定的基礎。通過考試達到要求,才能進入書院。王青、王衍和趙叢博都是特招生。
王衍和趙叢博在進士丙班,通俗來說就是比王青高一個年級。三人來到書院後,就有人把他們帶到了各自的課室。
帶王青進來的是書院的司書,王青沒見過,但課室里的孩子們認識。用邵雲安的解釋,司書就是校長助理、校長秘書。
學生們對于彼此的家世都比較了解,乍然來了一個面生的,還是由司書帶進來的新生,大家自然都好奇不已。
王青的穿著不奢華,就是正常的學子儒生裝,但面料一看就不便宜。尤其是他背著的雙肩書包,和提著的竹把便當袋,甫一進來就收獲了眾多的注意。
王青的位置在第一排,是早上才加的桌子,為此原本坐在那個位置的孩子就要往後挪,坐在了王青之後。
那個孩子一張臉繃著,有些不高興。這樣的位置安排自然也是康瑞這個做大伯的偏心。王青個子小,年齡也是課室里最小的,還是自己的佷子,那當然要安排在最前面。
孩子們彼此間都有自己的小團體,王青是獨一個。牢牢記得小爹對他的叮囑,王青認真看書,來減少自己的緊張感。
這時,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他的書桌上,王青的身體下意識地震了一下,他抬起頭。
拍他桌的是一位面色不善,胖胖的男孩子。王青深吸了口氣,開口︰“有,事嗎?”
那小胖子凶巴巴地問︰“你是哪來的?!怎麼可以坐在郭玉的前面!”
王青下意識地往後看了眼,回頭問︰“不可以坐在,他的前面嗎?”
小胖子又是用力一拍桌,王青都替他的手疼。
小胖子吼道︰“郭玉是咱們課室里書讀得最好的!他哥哥可是在京師國子監的!你哪來的小子這麼不懂規矩,竟然敢坐在郭玉的前面!”
“鄒文哲。”後面傳來一聲不高不低的聲音。
小胖子對著王青重重哼了聲,王青眨了下眼楮︰“啊,我不知道。那我坐後面好了。”說著,他就站起來收拾書包準備去後面坐。
“不必了。”還是身後傳來的。
王青半轉過身,抱歉地說︰“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不能坐在你的前面,我和你換位置好了。”
那個叫郭玉的小孩兒冷冷地說︰“位置是司書安排的,你是想我被司書訓斥嗎?”
王青閉了嘴,他並沒有那個意思,他是真的想跟對方換位置,但顯然他已經得罪對方了。
那小胖子推了王青一下,王青不得不轉回去,小胖子厲聲問︰“你是哪來的!我怎麼沒見過你?永修縣能來書院讀書的我都認識!”
王青無奈地回道︰“我家不是縣上的,我家是秀水村的。”
秀水村?!課室里的孩子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小胖子一听王青是秀水村來的,馬上指著王青叫︰“你一個秀水村的泥腿子怎麼能來書院讀書?!”
王青一听不高興了︰“我是秀水村的就不能來書院讀書了?你家祖上難道生來就是永修縣的?誰家的祖上不是從村子里,從泥腿子出來的!”
這種話要是以前,王青是絕對說不出來的。現在深受小爹的燻陶和教育,王青可不會因為自己是從村子里來的而自卑,500年前說不定這里坐著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家呢。
小胖子一听怒了,又推了王青一把︰“我家才不是泥腿子!”
“鄒文哲!”一道怒斥傳來,小胖子身子一震,接著就一副怕怕地瑟縮了起來。
王青看向來人中的一人,閉了嘴。其他的孩子急忙站起來,行禮︰“學生請山長安——學生請司馬夫子安——”
小胖子和明顯也嚇了一跳的郭玉也急忙行禮問安,王青也規規矩矩地跟著請安。
一臉嚴肅的康瑞走進來,問︰“青哥兒,怎麼回事?”
听到山長對新生的稱呼,孩子們都面露驚訝,王青身後的郭玉小臉都白了,這人是山長家的子佷?!
王青卻是搖了搖頭︰“沒什麼。”
司馬夫子出聲︰“鄒文哲,你是不是又欺負新來的同窗了?”
鄒文哲嚇得不敢出聲,王青道︰“夫子,他沒有欺負我,他只是不相信我是從秀水村來的。”、
鄒文哲小胖子驚訝地側頭,郭玉也目露吃驚。
康瑞的臉色稍霽,道︰“爾等皆是同窗,要友善待之,不要做出欺負同窗的惡事。”
“學生不敢。”
康瑞對司馬夫子點了下頭,示意對方可以上課了。他摸了摸王青的腦袋,慈祥地說︰“專心讀書,莫想其他。”
“是。”
沒有說出自己與王青的關系,但也無需說明的康瑞走了,留下了一群好奇不已的孩子。
王青上學前邵雲安就叮囑過他,在學校不要特意宣揚自己的身份。避免同學們因為知道他的身份要麼巴結他,要麼防備他。反正時間長了大家自然會知道。
同學們好奇,但也明白了,怪不得這新來的小子能坐在郭玉前面,原來是與山長有關系的。小胖子現在是後悔死了。
山長走了,司馬夫子嚴厲地說︰“鄒文哲,早讀的時候你為何不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昨日的文章背一遍!”
鄒文哲一臉的苦相,昨日的文章很難啊!
經過這麼一段插曲,孩子們對王青的印象好了一點,因為王青沒有告狀。郭玉也不板著一張臉面對王青的後背了。
剛才他特別緊張,如果王青說實話,司馬夫子和山長肯定對他的觀感會不好。
郭玉的兄長在京師國子監,那是他的追求目標,他的驕傲不允許他給夫子們留下不好的印象。這時候,郭玉甚至是感激王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