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滿院
過了兩日,柳如氏的身子徹底好了,能下床在院子里走動。她扶著門框站了會兒,秋日的陽光暖融融落在身上,連帶著骨頭縫里都透著舒服。院子角落那片菊花長得正盛,黃的像揉碎的金箔撒在枝頭,白的似堆著的細雪沾了秋露,風一吹,花瓣輕輕晃,連空氣里都飄著清苦又清甜的香。
柳如氏慢慢走過去,指尖輕輕踫了踫一片白色花瓣,忽然想起母親——以前家里也種著菊花,每到秋天,母親就會摘些半開的花苞,曬在窗台上,等干透了收進布袋子,冬天煮茶時抓一把,沸水沖下去,滿屋子都是菊香。母親總說“這菊花是好東西,清熱潤肺,冬天喝著不咳嗽。”
“陳遠,”她轉頭叫住正在院中央劈柴的男人,陳遠光著膀子,古銅色的脊梁上滲著汗,斧頭落下時,木柴“ 嚓”一聲裂成兩半,“院子里的菊花曬得差不多了,你幫我收些進來吧,我想用來泡茶。”
陳遠立刻放下斧頭,拿起搭在旁邊石凳上的粗布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快步走過來“好,我這就去收。你剛好轉,別累著,一旁看著就行。”他怕柳如氏站久了腿軟,還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觸到她胳膊時,特意放輕了力道。
陳遠從雜物間搬來竹篩,那竹篩是前兩年柳如氏的娘家哥哥送來的,篩眼細密,曬干貨正合適。他蹲在菊花叢邊,仔細挑著曬得干透的菊花——只選那些完整的花苞,若是花瓣掉了的、沾了泥土的,都輕輕撥到一邊,動作輕得像怕踫碎了花瓣。收滿一篩,他端著竹篩往屋里走,腳步放得慢,生怕晃掉了菊花。
柳如氏坐在堂屋的八仙桌邊,等陳遠把竹篩放在桌上,她立刻湊過去,拿起一小撮菊花湊在鼻尖輕嗅。熟悉的香氣鑽進鼻腔,和記憶里母親窗台邊的味道一模一樣,她眼眶忽然就熱了,手指捏著菊花,聲音輕輕的“娘以前也總用菊花泡茶,冬天喝著暖。”
陳遠坐在她旁邊,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後咱們冬天也常泡,想娘了,就喝杯菊花茶,就像娘在身邊一樣。”
柳如氏點點頭,擦了擦眼角,忽然抬頭想起什麼“對了,前兒我去藥鋪抓補藥,大夫說,菊花加些藥材熬成藥膏,冬天涂在手上能防皸裂。咱們冬天總要用冷水洗衣做飯,你在鏢局搬東西也常踫涼水,不如試試做些?”
陳遠眼楮一下子亮了——每年冬天,柳如氏的手都會凍得開裂,指尖纏著布條,洗衣時滲出血絲,他看著都心疼,只是以前不知道怎麼治。“這主意好!”他攥了攥柳如氏的手,她的手常年做家務,指腹有些粗糙,“明天我去藥鋪抓藥時,順便問問大夫怎麼配。要是做成了,你冬天洗衣做飯也不用怕手凍裂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陳遠就起了床。他先去灶房燒了熱水,倒在銅盆里,端到柳如氏床邊“你再睡會兒,我去藥鋪抓了藥就回來。”柳如氏迷迷糊糊應了聲,他又把被子給她掖了掖,才拿起昨天裝著干菊花的布包,往鎮上的藥鋪走。
藥鋪的王大夫是個老中醫,和陳遠家也算熟——前幾天柳如氏生病,就是他開的藥方。見陳遠進來,王大夫放下手里的脈枕“陳遠,是來給你媳婦抓補藥的?”
“不是,王大夫,”陳遠把布包遞過去,“我媳婦說,菊花能熬藥膏防皸裂,想問問您得加些什麼藥材,怎麼熬制。”
王大夫打開布包,捏了點菊花聞了聞,笑著點頭“你這菊花曬得好,沒摻雜質,用來做藥膏正合適。”他轉身走到藥櫃前,拉開抽屜,先抓了一小把當歸,又取了些白芷,“當歸活血,白芷潤膚,再加上豬油熬,不僅能防皸裂,涂在手上還能讓皮膚變嫩。”他一邊說,一邊把藥材放在秤上稱,“這些藥材,再加上你帶來的菊花,配一斤豬油正好。”
陳遠趕緊道謝,付了藥錢,把藥材和菊花一起包好,揣在懷里往家趕。路上路過糧油鋪,他又買了一斤豬油,想著早點回家,能早點把藥膏熬出來。
柳如氏已經起來了,正在灶房煮小米粥,見陳遠進門,趕緊迎上去“藥抓回來了?”
“回來了,王大夫給加了當歸和白芷,還說要配豬油熬。”陳遠把藥材和豬油放在桌上,“我這就燒火,你要是累,就歇會兒,我自己來。”
“不累,我幫你碾藥材。”柳如氏從雜物間找出石臼,把當歸和白芷放進去,拿起石杵慢慢碾。她力氣小,碾藥材得費些勁,額角很快滲出細汗。陳遠在灶膛里添了柴,火苗“ 啪”響,鍋里的水很快就熱了,他把豬油切成小塊放進鍋里,看著豬油慢慢融化,變成清亮的油汁。
等柳如氏把藥材碾成細粉,陳遠已經把豬油熬好了。他把碾好的當歸、白芷粉和干菊花一起放進油鍋里,用木勺輕輕攪拌——火不能太大,得用文火慢慢熬,不然藥材容易糊。柳如氏坐在灶邊,幫著添柴,時不時往鍋里看一眼,木勺攪動時,藥香和菊香混著豬油的香氣飄出來,不膩人,反倒清清爽爽的,聞著讓人心里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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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大概半個時辰,鍋里的油汁變成了淺棕色,藥材的渣子沉在鍋底,陳遠關火,找來干淨的細紗布鋪在瓷碗上,把油汁慢慢濾進去——得把渣子濾干淨,不然藥膏涂在手上會硌得慌。柳如氏站在旁邊,手里拿著干淨的瓷罐,等油汁濾完,小心地倒進罐子里。
“得等涼透了才能蓋蓋子。”陳遠擦了擦手,看著瓷罐里的藥膏,“等冬天用的時候,挖一點涂在手上,肯定暖和。”
柳如氏點點頭,等藥膏稍微涼了些,她用指尖蘸了一點涂在手上。藥膏滑溜溜的,帶著淡淡的菊香,涂在皮膚上不油膩,很快就吸收了,手心里暖暖的,舒服得很。她笑著看向陳遠“真好用,你也試試。”
陳遠伸手,柳如氏用指尖給他涂了點,他搓了搓手,確實覺得滋潤“以後冬天你洗衣,先涂一層藥膏,就不怕凍裂了。”
接下來的幾天,柳如氏每天都會用菊花茶招待上門的鄰居。張嬸來借針線,她就泡一杯菊花茶,張嬸喝著茶,看著桌上的瓷罐“如氏,你這罐子里裝的啥?聞著香香的。”
“是用菊花熬的護手膏,冬天涂手防皸裂的。”柳如氏拿起瓷罐,打開蓋子給張嬸看,“您要是不嫌棄,我給您裝一點,冬天用著好。”
張嬸趕緊道謝“那可太好了!我每年冬天手都裂得厲害,正愁沒好法子呢。”柳如氏找了個小瓷瓶,倒了些藥膏給張嬸,張嬸拿著瓷瓶,笑著說“你這媳婦手巧,陳遠有福氣。”
陳遠從鏢局下班回來,正好听見張嬸的話,笑著接話“是我有福氣,娶了個好媳婦。”柳如氏臉一下子紅了,趕緊端起菊花茶遞給陳遠“快喝杯茶,解解渴。”
過了幾天,陳遠從鏢局回來,手里拿著一個布包,進門就喊“如氏,你看我給你帶啥了?”
柳如氏從灶房出來,擦了擦手“啥東西?”
陳遠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塊淡藍色的細棉布“今天路過布莊,見這布顏色好看,摸著手軟,想著給你做件夾襖,秋天穿正好。”他知道柳如氏的衣服都是舊的,以前工錢少,沒舍得給她買新布,如今鏢局生意好,掌櫃的又給漲了工錢,總算能給她添件新衣裳。
柳如氏摸著布,眼楮亮了——這布比家里的粗布軟多了,顏色也是她喜歡的淡藍,像春天的溪水。“你咋又亂花錢?”她嘴上說著,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家里還有舊布,能湊活穿。”
“啥叫亂花錢?”陳遠把布放在桌上,“你嫁給我,沒穿過幾件新衣裳,這布必須買。明天我休班,咱們一起去布莊,再扯點棉花,給你做件厚點的夾襖,省得秋天著涼。”
柳如氏沒再推辭,只是心里暖暖的,轉身去灶房把剩下的菊花茶熱了熱,端給陳遠“喝杯茶,剛熬的,還熱著。”
第二天,陳遠真的休了班。兩人吃完早飯,陳遠扶著柳如氏往鎮上走。秋天的路好走,路邊的莊稼都熟了,金黃的玉米、沉甸甸的高粱,看著就讓人心里踏實。到了布莊,掌櫃的見他們來,笑著迎上來“陳遠,柳姑娘,是來扯布?”
“是啊,”陳遠指著昨天買的淡藍細棉布,“掌櫃的,再給我們扯三尺這布,另外,有沒有好點的棉花?給我們稱兩斤。”
掌櫃的趕緊把布扯好,又從里屋抱來一捆棉花“這是新收的棉花,曬得干,彈得細,做夾襖最暖和。”柳如氏摸了摸棉花,確實松軟,點點頭“就要這個。”
買完布和棉花,兩人往家走,路過街角的糖畫攤,陳遠忽然停住腳“你等會兒。”他快步走到攤前,買了一串糖葫蘆——山楂裹著晶瑩的糖衣,紅彤彤的,看著就甜。
“給你,”陳遠把糖葫蘆遞到柳如氏手里,“前兒听你說,小時候愛吃這個,今天正好遇到,就給你買了。”
柳如氏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酸甜的山楂混著甜滋滋的糖衣,味道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她笑著說“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你說的話我都記著。”陳遠看著她的笑臉,心里比吃了糖還甜。
回到家,柳如氏就開始做夾襖。她先把布鋪在桌上,用粉線在布上畫好樣子,然後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裁剪。陳遠坐在旁邊,幫她理線、遞剪刀,偶爾給她遞杯菊花茶。陽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兩人身上,落在攤開的藍布上,安安靜靜的,滿是過日子的暖。
裁剪好布料,柳如氏開始縫衣服。她的針線活好,針腳又細又勻,縫得又快又好。陳遠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夸一句“我媳婦的手真巧,縫得比布莊的裁縫還好。”
柳如氏被他夸得臉紅,嗔了他一眼“別貧嘴,趕緊把棉花彈松,一會兒要絮棉花了。”
陳遠趕緊應著,拿起棉花,用彈棉花的小弓慢慢彈。他以前沒彈過棉花,剛開始彈得不均勻,柳如氏就手把手教他“手要穩,力氣別太大,不然棉花會碎。”陳遠學得認真,很快就彈得像模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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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棉花的時候,兩人一起動手——柳如氏把棉花鋪在布面上,扯得均勻,陳遠幫著扶著布,生怕棉花掉下來。等絮完棉花,柳如氏把里布和外布縫在一起,一件夾襖的雛形很快就出來了。
“試試合不合身。”柳如氏把夾襖遞給陳遠,讓他幫自己穿上。陳遠幫她把夾襖套在身上,拉了拉領口,又拽了拽袖口“正好,不大不小,真合身。”
柳如氏對著鏡子看了看,淡藍色的夾襖襯得她皮膚更白,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她笑著說“以後秋天出門,再也不用裹著舊棉襖了。”
陳遠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以後咱們還做更多新衣裳,春天做單衣,夏天做紗衣,冬天做棉襖,讓你天天穿新的。”
柳如氏靠在他懷里,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陳遠說的話都會做到——他從來不會讓她失望。
過了幾天,鏢局掌櫃的找陳遠談話,說最近有趟鏢要去鄰縣,送一批綢緞,路途不算遠,但得走兩天,問陳遠願不願意去。“這趟鏢的工錢比平時多三成,你要是去,明天就能出發。”掌櫃的看著陳遠,眼里帶著信任——陳遠做事穩重,押鏢從沒出過差錯,是鏢局里最靠譜的伙計。
陳遠想了想,鄰縣不算遠,兩天就能回來,而且工錢多,能多攢點錢,以後給柳如氏買更多好東西。他點點頭“掌櫃的,我去。”
回到家,陳遠把這事告訴了柳如氏。柳如氏正在縫襪子,听到這話,手里的針線頓了頓“路上要小心,記得帶件厚衣服,鄰縣比咱們這兒冷。”
“放心吧,”陳遠坐在她旁邊,拿起她縫了一半的襪子看了看,“我明天一早就走,兩天就能回來。我走之後,你在家別太累,洗衣做飯別用太涼的水,記得涂護手膏。”
柳如氏點點頭,放下針線,去灶房給陳遠收拾行李——她把那件新做的淡藍夾襖疊好,又放了兩件換洗衣物,還把一小罐護手膏也裝進去“你在外面也涂著點,別凍裂了手。”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陳遠就起來了。柳如氏已經做好了早飯,小米粥配著咸菜,還有兩個白面饅頭。“多吃點,路上餓了沒地方吃飯。”她給陳遠盛了滿滿一碗粥。
陳遠吃完早飯,背起包袱,又叮囑了柳如氏幾句“有事就找張嬸,別自己扛著。”
“知道了,你快走吧,別誤了時辰。”柳如氏送他到門口,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晨霧里,才轉身回屋。
陳遠走後,柳如氏每天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淨淨,然後坐在院子里的菊花叢邊,一邊曬菊花,一邊等他回來。她還把陳遠喜歡吃的紅薯干曬了不少,想著等他回來,能當零食吃。
到了第二天傍晚,柳如氏正在灶房煮面條,忽然听見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趕緊擦了擦手跑出去,就看見陳遠背著包袱,笑著站在門口“我回來了。”
“可算回來了!”柳如氏跑過去,接過他的包袱,摸了摸他的手,“冷不冷?路上順利嗎?”
“順利,兩天就到了,貨也安全送到了。”陳遠走進屋,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給你買的,鄰縣的桂花糕,你嘗嘗。”
柳如氏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塊塊方方正正的桂花糕,裹著油紙,聞著滿是桂花香。她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甜而不膩,帶著桂花的香,好吃得很。“真好吃,你也吃一塊。”她遞了一塊給陳遠。
陳遠咬了一口,看著柳如氏的笑臉,心里滿是歡喜。他忽然想起什麼,又從包袱里拿出一個小木盒“還有這個。”打開木盒,里面是一支銀簪,簪頭刻著一朵小小的菊花,銀亮亮的,很精致。
“這是給你的,”陳遠拿起銀簪,幫柳如氏插在頭發上,“見這簪子上的菊花好看,就給你買了,配你的新夾襖正好。”
柳如氏對著鏡子照了照,銀簪襯著藍布夾襖,確實好看。她笑著說“又亂花錢。”嘴上這麼說,眼里的笑意卻藏不住。
那天晚上,柳如氏做了陳遠最愛吃的紅燒肉,還煮了菊花茶。兩人坐在桌前,吃著飯,聊著天,窗外的菊花在月光下輕輕晃,滿屋子都是菊香和飯菜的香,還有過日子的甜。
過了些日子,天氣越來越冷,柳如氏把熬好的護手膏拿出來,每天早上涂一次,晚上睡前再涂一次。陳遠在鏢局干活,也天天帶著小瓷瓶,洗手後就涂一點。整個冬天,柳如氏的手都沒再裂過,摸著軟軟的,陳遠看著,心里比什麼都高興。
有一天,張嬸來串門,看見柳如氏的手,驚訝地說“如氏,你這手咋這麼嫩?往年冬天你手都裂得厲害,今年咋沒事?”
柳如氏笑著拿出護手膏“就是用這菊花藥膏涂的,你上次拿回去的,用著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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