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芝宇的動作驟然頓住。
他猛地轉過頭,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瞬間聚焦在時遐思慘白扭曲的臉上和那只死死攥住胸口衣襟、指節泛白的手上。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那瞬間翻涌起的、濃烈到化不開的痛苦和驚懼。
那不是偽裝的,那是一種源于靈魂深處的、被強行撕開的劇痛。
“時遐思!”
他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冷靜和平穩,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和……一絲微弱的、不敢置信的顫音。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去扶住她劇烈顫抖的肩膀,“你怎麼了?!”
那只手帶著主人的急切和某種強烈的渴望,眼看就要觸踫到她。
“別踫我!”
時遐思如同驚弓之鳥,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聲,聲音尖銳得劃破了機房的嗡鳴。
她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踉蹌著向後連退了好幾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機櫃上。
金屬的寒意透過薄薄的衣料刺入皮膚,卻遠不及她此刻心口的冰冷和混亂。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眼神渙散而驚恐,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瀕臨崩潰的小獸。
她死死地盯著雲芝宇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仿佛那不是手,而是淬了毒的利刃。
那只手,和記憶中那雙在寒風中松開她、將她推入冰窟的手,在眼前瘋狂地重疊、交錯。
是他!就是他!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她的腦海,帶著毀滅性的力量。
可下一秒,大腦深處的防御機制如同最堅固的堤壩,轟然啟動。
強烈的排斥和自我保護的本能瞬間壓倒了那短暫的、可怕的聯想。
不!不可能!
幻覺!都是幻覺!
是低血糖!是應激反應!是這該死的失憶後遺癥!
她在心里瘋狂地吶喊,用盡全身力氣去否認那個讓她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念頭!
她不能接受!絕對不能接受!
那個在記憶碎片里帶給她巨大溫暖又給予她致命一擊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眼前這個讓她恐懼、讓她窒息、每一次接觸都帶來痛苦和混亂的雲芝宇?!
“我……我沒事!”
她用力按住依舊抽痛的心口,聲音嘶啞而破碎,帶著一種近乎虛脫的強硬,“就是……突然心口疼!老毛病!跟你沒關系!離我遠點!”
她幾乎是吼出最後幾個字,眼神里的抗拒和驚懼濃烈得如同實質。
雲芝宇的手還僵在半空中。
他看著時遐思那雙寫滿痛苦、驚懼和絕對排斥的眼楮,看著她慘白臉上不斷滑落的冷汗,看著她因為過度喘息而微微顫抖的身體。
剛才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仿佛被記憶碎片擊中的巨大痛楚,此刻已經被更強大的、名為“否認”和“自我保護”的壁壘徹底覆蓋、隔絕。
希望的火星,在觸踫到這堵冰冷堅硬的壁壘時,徹底熄滅。
只剩下無盡的寒冷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收回了手。
那只手在半空中微微蜷縮了一下,最終無力地垂落在身側。
他臉上的急切和那瞬間泄露出的脆弱希冀消失無蹤,重新覆蓋上比機房金屬更冷的平靜。
只是那平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氣的荒蕪。
“hpc的基本操作流程和命令,我已經發到你郵箱。”
他的聲音重新變得低沉、平穩,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剛才那短暫的交鋒從未發生,“公共數據集的路徑也在郵件里。具體的數據質控步驟和參數設置,文檔里有詳細說明。遇到技術性問題,可以在課題組群里我,或者直接發郵件。”
他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電腦屏幕,手指在觸摸板上滑動著,將文檔發送出去。
動作流暢,卻透著一股機械般的冰冷。
“我還有別的事。”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機房燈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幾乎將靠在機櫃上依舊微微顫抖的時遐思完全籠罩。
“剩下的,你自己看文檔操作。賬號權限已經開通。”
說完,他不再停留,拿起電腦包,轉身徑直走向機房的出口。
腳步聲在空曠冰冷的空間里清晰地回響,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遠離的決絕。
厚重的機房隔音門在他身後無聲地合攏,徹底隔絕了他的身影。
時遐思依舊僵硬地靠在冰冷的機櫃上,大口喘息著。
心口的絞痛和混亂的思緒如同潮水般漸漸退去,留下的是劫後余生般的虛脫和更深的茫然。
手腕內側那灼熱的幻覺再次浮現,與手背上剛才被衣料擦過的、此刻仿佛還殘留著冰冷觸感的皮膚,形成詭異的對比。
她緩緩抬起那只被“觸踫”過的手背,目光茫然地落在上面。
光滑的皮膚上,什麼都沒有。沒有燙傷,沒有淤青。
只有她自己指尖因為用力攥緊而留下的深深月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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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劇烈的痛苦和清晰的記憶碎片……是什麼?
是真實的過往被觸踫後的應激反應?
還是大腦在失憶的混亂和巨大的精神壓力下,產生的荒謬幻覺?
她不知道。
她拒絕知道。
她只知道,每一次靠近雲芝宇,無論是物理空間還是工作上的交集,都會將她拖入這種痛苦、混亂和失控的深淵。
這具身體,這顆心,都在瘋狂地對她尖叫著遠離他!不惜一切代價遠離他!
時遐思用力閉上眼,將臉貼在冰冷的金屬機櫃上,試圖汲取一點冷靜。
良久,她才緩緩直起身,拖著沉重而疲憊的腳步,走到那台依舊亮著登錄界面的終端前。
屏幕上,命令行的光標在幽黑的背景上無聲地閃爍著,像一只冰冷的、等待指令的眼楮。
旁邊,那張寫著她的hpc賬號和密碼的便簽紙,靜靜地躺在冰冷的桌面上。
雲芝宇的郵件提示音,在寂靜中突兀地響起。
她看著那閃爍的光標,又看了看那張便簽紙,最終,伸出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疲憊,拿起了那張紙。
指尖觸踫到冰冷的紙面,仿佛也觸踫到了那個男人留下的、無法擺脫的冰冷印記。
冰冷的機房嗡鳴依舊,如同永恆的、空洞的背景音。
時遐思坐了下來,手指僵硬地放在鍵盤上,開始按照郵件里的文檔,一個字符一個字符地,敲入登錄命令。
她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專注,仿佛只有將自己完全沉入這些冰冷的代碼和數據洪流中,才能暫時淹沒那片名為“雲芝宇”的、帶來無盡痛苦和混亂的記憶汪洋。
………………………………
數據處理的工作像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冰冷海洋。
時遐思將自己徹底沉入其中,成了生信中心hpc機房最沉默的常客。
巨大的機櫃嗡鳴成了她唯一的背景音,屏幕上滾動的命令行和qc報告是她全部的對話對象。
她嚴格按照雲芝宇發來的文檔操作,像執行一套精密而冷酷的指令,一絲不苟,絕不出錯,也絕不越界一步。
她成功地把自己變成了一台沒有情感的機器。
在課題組群里,當任務需要溝通時,她只發最簡短、最必要的文字,雲芝宇的名字時,指尖依舊會不受控制地微顫,但她強迫自己忽略。
郵件往來更是冰冷得如同機器自動回復,只有數據、路徑、參數,沒有任何多余的字節。
在偶爾不得不進行的組會或討論中,她永遠選擇離他最遠的位置,目光絕不與他有任何交集,仿佛他只是房間里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
恐懼和排斥被她用厚厚的冰層包裹、壓制。
只要不靠近,不觸踫,那片空白和混亂就能暫時維持平靜。
她甚至開始習慣這種冰封的狀態,仿佛這才是失憶後本該有的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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