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飛察覺到林雪的變化。他伸出一雙溫暖的大手,把林雪一雙冰冷的小手緊緊包裹在中間。
能和心愛的人共患難同生死,何懼之有?
林雪隨之心里一暖,精神一振。恐懼就像太陽底下的雪霜,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雪很想問問秦逸飛,“那個人”是不是黃聖溪?
但是她知道,這樣敏感的話題,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即便是司機小吳也不行。
林雪不再說話,只是她的一雙小手不再是被動地讓秦逸飛攥著,而是主動和秦逸飛的一雙大手緊緊相握。
一路無語,兩人就這樣手牽手肩並肩坐了接近三個小時。
汽車剛剛出了高速公路收費站,掛在秦逸飛腰帶上的手機,又“嗡嗡”地震動起來。
電話是莆賢市公安局經濟開發區分局局長周保中打來的。
周保中說,小周一行人趕到定山縣三家鄉後河溝村時,曹四旺已經死了。
“怎麼死的?”
“據曹四旺老婆說,因為今天是她婆婆病逝一周年忌日,會有不少親戚朋友要到婆婆墓前祭奠,需要在她家吃飯。
昨天下午曹四旺騎著腳蹬三輪,去定山縣城采購煙酒和肉食蔬菜等一應物品。
結果,曹四旺在路過一個臨街樓房時,矗立在樓頂的廣告牌,由于年久失修,被大風吹落,正好砸在曹四旺頭上。
曹四旺腦袋被砸碎,脖子戳進胸腔里,血污和腦漿流了一地。
120急救車趕到現場,急救醫生見狀搖了搖頭,說曹四旺已經死翹翹了,沒有半點兒搶救價值。他建議直接送火葬場。”
“小周他們沒有見到曹四旺尸體?”
秦逸飛懷疑曹四旺家人在玩“狸貓換太子”。
不知道他們從哪里弄來一捧骨灰,甚至都不知道是人的還是狗的,也許就能把警察追逃給應付過去。
“秦書記,曹四旺老婆死活不讓殯儀館運尸車把她男人尸體直接送火化場,說啥也要讓她男人在家停留三天。她說只有這樣,她男人的魂魄才能找得到家。
小周他們倒是看到了曹四旺的尸體。
但是曹四旺的腦袋被廣告牌砸碎了,五官變得血肉模糊,實在無法辨認。
他們已經取了曹四旺和他一兒一女的血樣兒,準備送到dna檢測機構去做dna檢測。
三天之後,就能出結果。”
“好吧,代我謝謝小周一行,他們辛苦了。
回程注意安全!”
掛掉電話之後,秦逸飛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直到小吳把車停在南方家園3號樓下,他才開口對小吳說道︰
“謝謝你,小吳。
天太晚了,就不邀請你到樓上坐坐了。
開了六七個小時的車,你也累壞了。早點回家休息吧。改日再專門請你吃飯。”
“秦書記,您也太客氣了。
這些都是小吳應該做的。
您們也累了,快上樓休息吧。
小吳走了。
拜拜!”
小吳靈敏地調轉車頭,輕輕按了一下喇叭,汽車就朝小區外駛去。
“拜拜!”
秦逸飛和林雪注視著汽車走遠了,兩人才轉身走進樓道門。
南方家園是房改之後,市委和市政府工作人員集資修建的家屬院。
1號樓和2號樓,居住的都是廳級干部。樓房都是四室兩廳兩衛結構大平層,有160平方米和180平方米兩種規格。
3號樓和4號樓,居住的都是縣處級干部。樓房都是三室兩廳結構,有128平方米和138平方米兩種規格。
當時秦逸飛職務是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按他的職級,他只能選擇128平方米的小三室。
還好,分房抓鬮時秦逸飛抓了一個2號,他就挑了一個位置較好的,中間樓道的三樓。
“逸飛,你說‘那個幕後人’是不是黃聖溪父子?”
進門之後,林雪從鞋櫃里拿出拖鞋,一邊換鞋一邊問。
“不像!”
秦逸飛稍作思考,就給予了否定。
“黃靭作為一個封疆大吏,他有一百種方法讓我生不如死。他還不至于采用如此卑鄙下乘的辦法。
至于黃聖溪這個‘官二代’,他充其量只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不能說他‘草包’,但是他還不具備這樣的手段!”
說到這里,秦逸飛露出一絲迷茫的表情。
“關鍵是,我至今都不知道在哪方面得罪了黃聖溪,或者得罪了黃聖溪的什麼親戚朋友!”
“我和黃聖溪沒有產生過交集,在他承攬開發區工業園公路項目之前,我和他根本就不認識。
這個項目,就是嚴格按照設計標準來施工,黃聖溪也有兩千萬的利潤。公路修成這個爛樣子,他至少能賺到五千萬。
他賺了大筆錢,留下一個爛攤子,拍拍屁股走人,我卻只能打落牙齒往肚里咽,跟在他 後,替他擦屁股。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即便這樣,他依然不滿足。
竟然指使鞠敬偉栽贓陷害我!”
秦逸飛臉上的表情,漸漸地由迷茫變成了憤怒!
“雖然我父親和黃靭一個是省委書記一個省長,兩家同住常委樓,進出一個大門。但是由于我常年在京都讀書,很少回全州這個家,我和黃聖溪並不熟悉,僅僅見過一兩次面,對他知之甚少。”
林雪此時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幫秦逸飛分析道︰
“既然你沒有得罪過黃靭父子,而黃聖溪陷害你又是鐵定事實,那麼問題一定出在黃聖溪身上。
很有可能你得罪了‘某人’,而‘某人’和黃聖溪有著無可比擬的親密關系,比如‘某人’是黃聖溪苦苦追求而不得的女朋友。那麼黃聖溪陷害你,就是他積極主動的。
還有一種可能,黃聖溪被‘某人’抓住了小辮子。黃聖溪如果不按照‘某人’的指示去做,他很有可能會有牢獄之災,甚至有性命之憂。那麼黃聖溪陷害你,就是消極被動的。”
“不管是第一種情況,還是第二種情況。正如你所分析,黃靭參與其中的可能性都不大。
讓我分析,第二種情況的概率可能會更大一些。
你說的不錯,黃聖溪的確是一個‘草包’。
他從小就被父母寵溺壞了。學習成績也是一塌糊涂。父母只能讓他到國外野雞大學混了一張文憑。
被寵溺長大的孩子,大多自私自利,非常愛惜自己。哪怕小手指頭被刀劃破流血,他都會嚇得暈死過去。他不可能為了所謂的愛情或者親情以身犯險。”
對林雪的推理和分析,秦逸飛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林雪和黃聖溪家境差不多,父親都是省部級干部。
若說對“官二代”的了解,秦逸飛不過是岸上觀水、隔靴搔癢;林雪才是池中擊浪、置身其中,他遠遠不及林雪。
林雪對此事的分析,十有八九更接近事實真相。
“還有,那個負責經開區基建工程的黃昭華,很有可能收受了橘洲路橋公司的巨額賄賂。
否則,橘洲路橋公司把公路修得這麼爛,他不可能沒有發現一點兒蛛絲馬跡,也不可能不向你匯報。
我懷疑你的工資賬戶,就是他提供給鞠敬偉的。目的就是把你和他緊緊捆綁在一起。
這樣一來,即使將來天塌下來,也由你這個高個子頂著。
你極大可能要被雙開,甚至身陷囹圄。他卻躲在你身後,只需要承擔一個次要責任。也許只是背個嚴重警告、行政記大過,就逃能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