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之凝著李薇,一言不發。
可他情緒上的波動,卻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讓李薇這個六階,能夠清晰地感應到了那份沉默下,隱含的擔憂與關切。
心頭稍稍一暖,李薇收斂起狠勁兒,沖著顧謹之笑了笑,帶著安撫的意味。
兩人對視著,沒有說話,卻好像什麼都說了一般。
氣氛沉凝間,曾義滿臉憂慮地開了口︰“嫂子,要不,咱們還是從長計議?”
“跟進來的,萬一是大夢菩薩......”
他話說了一半,便頓住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薇知道,兩個人都在擔心自己。
這種感覺,還蠻不錯的。
但,她也有她的考量。
李薇明白,自己能想到的,顧謹之和曾義這兩個人精也絕對可以想到。
但她還是要把話說透!
“放心,無論跟著閔子墨混進來的是什麼牛鬼蛇神,既然選擇躲在暗處,就證明,他沒有勝過我的把握!”
“與其被動等待,任由幕後黑手從容算計,還不如直接飛龍騎臉!”
“面對我這個‘四階’,他都不敢硬踫硬,就問你們,咱們怎麼輸!?”
這話似乎起了些作用。
顧謹之不再沉默,他直視著李薇那雙漂亮的杏眸,問道︰“你既然記住了紫霧的氣息,那,能不能回憶一下,上次見到閔子墨時,他身上有沒有類似的東西?”
李薇被他這個問題噎了一下。
那時候她哪來的感應能力。
但既然最初選擇了隱瞞,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她硬著頭皮瞎編道︰“這種感覺,很玄妙,氣息這個詞,不太準確,它更像是一種......牽引......”
“對,是牽引,得靠得近了,才能......咳咳......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兒!”
李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顧謹之仿佛听懂了似得。
他又問︰“感應的距離,有多遠?”
李薇估算了一下,道︰“百八十米還是有的。”
顧謹之藏在長袖下的手攥起,拇指輕輕掐著食指的指節,終于下定決心。
“好,那就先下手為強!”
“不過,動手前,你試著能不能感應到那東西的實力。”
“還有,六階煉神境,已經有了些趨吉避凶的本能,不要忽視冥冥中的示警。”
他頓了頓,語氣鄭重,“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李薇听著他的絮絮叨叨,竟然沒覺得煩躁,心里反而頗為熨帖。
她伸出手,大咧咧地拍了拍顧謹之的肩膀,隨後比劃出一個“OK”的手勢。
下一秒,紅影一閃,她的身影瞬間消失于無形,仿佛從未在御書房出現過。
......
最初的十分鐘,御書房內一片死寂。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曾義開始抓耳撓腮,渾身不自在。
又過了會兒,他終于忍不住沒話找話︰“唉,大之哥,能不能問你個事兒?”
顧謹之︰“說。”
曾義立刻湊過去,親熱地摟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飛龍騎臉’是啥意思?”
顧謹之如雕塑般沉默,連個眼風都沒給他。
曾義毫不氣餒,又換了個問題︰“大之哥,你有沒有覺得,嫂子剛剛有點不一樣了啊?”
“會動腦子了?”顧謹之冷不丁地反問。
曾義一拍大腿,興奮道︰“對!你也看出來了?”
結果,顧謹之又不吭聲了。
曾義討了個沒趣,跑到一邊自閉去了。
......
一個多小時後,細微的風聲在殿內響起。
顧謹之和曾義精神一振,齊齊抬眼望去。
只見,李薇的身影已重新出現在御書房中。
這一次,她的手里還提溜著一個黑塔般的壯漢,正是昏迷不醒的閔子墨。
不等兩人詢問,李薇已將閔子墨往御案旁的軟榻上一丟,有些不爽地說道︰
“我追過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昏迷了,身上啥也感應不到......”
“我懷疑,他身上的那家伙,提前跑了!”
顧謹之剛剛緩和下來的神色重新變得凝重,他問︰“在附近搜索過嗎?”
李薇點了點頭,語氣里透著一股懊惱︰“當然,我繞著附近找了一大圈,什麼都沒有......嘁,還是慢了一步。”
曾義撇了撇嘴︰“估計,是烏真那邊的變故,打草驚蛇了。”
顧謹之見兩人心情都不太好,出言寬慰道︰“至少證明了一點,他打不過你。”
李薇深以為然,胸中的郁悶散去不少。
她接著道︰“這事兒,等閔子墨醒了問問他,看能不能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烏真那邊兒,我也命令他們調查了,有了結果,他們會派人來匯報。”
“總之,那東西但凡想搞事情,就一定會自己冒頭的。”
“他敢冒頭,我就拍死他!!!”
“哦對了!”李薇像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我讓欽差隊伍先找個驛站落腳了。”
“中原的戰局,我看是指望不上閔子墨了,你琢磨琢磨,接下來怎麼處理吧。”
“至于我,打算專心對付這個什麼大夢教!”
顧謹之沉重地點了點頭,腦海中已然開始盤算起來。
玉京城西南,百里開外。
永安縣,靠山村。
村西頭二麻子家的地窖里,潮濕的土腥味混雜著廉價香燭的煙火氣,在狹小的空間里盤旋不去。
地窖深處,一個簡陋的木頭架子充當著神龕,上面供著一幅早已被燻得發黃的卷軸畫。
畫中是個面目慈祥的胖臉老太太。
驀地,空氣微微扭曲,一張五官柔媚,神態悲憫的奇異佛臉,憑空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