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鳴秋,賦棋說想要小解,該怎麼辦!”
化雪突然從房間里探出腦袋,甦禮杭未等她注意到自己,先聲道,“我來吧。”
說著,他放下手中的活計,進了房去。
化雪出來後,吐了吐舌頭,羞道,“我方才在里頭打盹,沒留意甦家公子已經回來了。”
“怎麼打起盹了,可是沒休息好?”柳喜喜關切地問,起身仔細端詳著化雪的面容,只見她眼圈微微發黑,顯然是休息不足。
化雪道,“近日王府的賬目繁多,白日里實在抽不出空,只有趁著夜晚的寧靜,才能靜心查看。不過,書院總算順利開院了,我撥了些銀錢交給書院的管賬先生,每月月底對賬即可。”
柳喜喜道,“賬需清,也無需件件都清。”
化雪笑道,“一文兩錢之差尚可忽略不計,若是處處都差那麼一點,日積月累,可就成了一筆不小的數目。王爺如此信任我,我自然要精打細算,才不辜負我這‘金算盤’的美譽。”
柳喜喜笑道,“你啊,還是趕緊回去歇息片刻,明日睡到自然醒便是。”
化雪高興得一跳,圍著柳喜喜轉了一圈,“王爺,這可是你說的。”
又抓住鳴秋的胳膊,晃了晃,“鳴秋,你可得幫我作證!王爺明日放我假。”
鳴秋笑得眉眼如同一彎月牙,“趕緊回去睡吧,今天也忙碌了大半天,我絕計不叫知春吵到你了。”
化雪皺眉聳鼻地做了個俏皮的鬼臉,“知春整日早出晚歸,我都難得見她一面,今日她又抓了刺客,大概是又沒時間睡了。”
柳喜喜一听此話,忙道,“那你趕緊回去拉著她陪你睡會兒,就說是我的命令。”
“好 ,化雪領命,我這就走啦。”化雪蹦蹦跳跳地離去。
柳喜喜轉頭望向病房,這會兒甦禮杭已經弄完洗淨了手。
“鳴秋,你好生照看詠琴和賦棋,我有話與甦禮杭單獨談談。”
鳴秋見柳喜喜神色有異,趕忙應了一聲,便往病房去了。柳喜喜則斜倚在闌干上,目光緊緊鎖住甦禮杭身上。
今日來千金醫館,除了探望琴棋二人,還有一事是為甦禮杭而來。
甦禮杭回到小院中,繼續埋頭檢選藥材,他的每一個動作,牽引著柳喜喜的目光。起初,他只當柳喜喜是閑來無聊,瞧著他檢藥取樂。當他將藥擱上曬藥架時,柳喜喜卻已走到了他的跟前。
兩人近在咫尺,甦禮杭甚至能聞到柳喜喜身上淡淡的香氣。
“你!”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柳喜喜嫣然一笑,“甦家公子,你怎麼臉紅了?”
甦禮杭心如鹿撞,慌張道,“你靠得如此之近,所為何事?”
“近嗎?”柳喜喜反問,往前行進一步,甦禮杭則如受驚的兔子,連連後退。兩人你進我退,連行了四五步。
甦禮杭定住神,穩住了身形,不再後退,“你有何事,盡管問吧。”
柳喜喜不禁掩口輕笑,挑眉道,“我問了,你可要如實回答哦。”
甦禮杭點點頭,心跳如鼓,難以平復,實在猜不透柳喜喜心中究竟在盤算著什麼。
柳喜喜問道,“那一日晚,你為何能及時地出現在那里,救我一命?”
甦禮杭不假思索地答道,“我當時從藺府出來,剛走到路口就見一支箭朝你疾馳而去。我來不及多想,便以扇擊落。”
柳喜喜見他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心中不禁又生疑惑,“你為何會從藺府出來?”
甦禮杭道,“藺家的孺霏姨娘身染沉痾,需要定時診治。這本是我姐姐之事,那一日她外出應酬,才由我去。我難得回來一次,他們非要留我用了飯才肯放我走,所以才會那麼晚經過。”
柳喜喜疑惑,“藺家怎會放心你一個男子在夜幕後獨自回家?”
甦禮杭嘴角微揚,輕笑道,“簡單,只因我的功夫比那傳聞中功夫登峰造極的一字王,還要略勝一籌。”
他舉起右手,大拇指與食指微微捏攏,比劃出那微乎其微的差距,臉上雖有得意之色,但並無咄咄逼人之感。
柳喜喜心下不疑有他,甦禮杭雖有些天真單純,但其頭腦機敏,反應極快,若非叫他暫失方寸,恐怕難以听到真話。此刻他已恢復冷靜,再追問也已無意義。
她知曉藺孺霏患有哮喘,而甦禮杭的話語邏輯縝密,毫無破綻,且他在四寶齋取走了一些字報,確實引薦了幾名學童入學。今日,就暫且信他一次吧。
甦禮杭見柳喜喜完全不接他的茬,不禁脫口而出“柳喜喜……”,又趕忙閉上了嘴巴。
“嗯?”柳喜喜見他突然變得如此奇怪,又慌了神,心中十分詫異。
甦禮杭輕咳一聲,迅速恢復了往日的沉穩有禮,“閑王,你就為了問那三個問題?”
柳喜喜微微頷首,“你這人聰慧,不詐一詐,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甦禮杭心情豁然開朗,笑道,“我這人向來不說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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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喜喜打量了他幾眼,簡短地回了兩字,“我信。”
這倒並非虛言,她實在想不出甦禮杭要布如此復雜的局究竟意欲何為。她此次前來調查金烏乃是絕密任務,知曉此事的人寥寥無幾,除非金烏在京城中有人,得知了消息後派殺手來取她性命。更何況,那個阿隱組織訓練殺手想必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定然不會是專門為了她。或許還有其他計劃,而她的出現恰好打亂了他們的布局。
若是這金烏和阿隱是同一人,那便有了線索,若是兩人,反而可能因為阿隱之事而打草驚蛇。只是不知為何,金烏在柳禧禧到來之後,活動就減少了,或許是因為密信被截,驚動了金烏吧。希望她的那封信,能探出一些端倪。
今日行走站立久了,這會兒柳喜喜的腳又開始隱隱作痛了,她只覺腳底黏稠,也不惺惺作態,直言請甦禮杭幫忙取藥,自己去客室尋了張椅子坐下休息。
甦禮杭幫她脫去鞋,只見血水已經從白襪中滲透出來,他不禁眉頭緊蹙,沉聲道,“你不能再穿鞋子了,如此反復折騰,你的腳傷何時才能痊愈?”
“我不能叫他們擔心,這點疼痛忍忍便過去了。”柳喜喜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劇痛,當藥水觸踫到傷口的那一刻,她的額頭瞬間冷汗涔涔。
甦禮杭聞言看了眼柳喜喜一眼,心中思忖,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為何眼中只有他人,卻唯獨沒有自己?疼成這樣也不吭聲,想必是擔心那兩位病人听到了會擔憂吧。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處理著她的傷口,又重新仔細地包扎了一遍,問道,“可是乘坐馬車而來的?”
柳喜喜道,“是。”
甦禮杭道,“那便好,好生休養幾日,待內里的肉長合了,瘡口生痂,你再肆意折騰你這只腳也不遲。”
柳喜喜笑道,“有勞你費心了,賬可要記好,待詠琴和賦棋的傷勢痊愈了,一並結清。”
甦禮杭道,“我這千金醫館並未出多少力,兩人所用的藥,還是你派人采摘回來的迷香果,你大可放心,他們定然能夠康復如初。”
“當真能夠痊愈?”柳喜喜方才才詢問過鳴秋,說要看具體情況,他卻敢如此信誓旦旦地承諾。
甦禮杭笑道,“當真。”
柳喜喜這會不管真假都信,她不想詠琴和賦棋永遠只能躺著,賦棋未傷到脊骨,她倒不擔心,只是詠琴的身體,她實不敢多想。
甦禮杭拿了一把剪刀,將柳喜喜的靴子剪成拖鞋狀,又拿了根針縫了兩條帶子,叫柳喜喜臨時穿上。
“甦哥哥,今日……”
甦禮杭剛將帶子綁好,放下柳喜喜的裙擺,這會衛荀提著一個食盒進來,見到兩人,先是一愣,而後笑道,“喜喜姐也在啊。”
柳喜喜上次既知衛荀暫住甦家,這會他的出現,也並未讓她感到驚訝,笑道,“嗯。傷了腳,正請甦家小公子幫我處理一下。”
衛荀的動作遲疑了許多。
心中猶如被千萬只螞蟻啃噬,擔憂著柳喜喜的傷勢,但看著兩人貼得如此之近,神色又如此愉悅,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不敢再吐出半個字,只是緊緊握著食盒,仿佛那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心中暗自納悶他倆人現在為何如此要好。
食盒里是他為甦禮杭制作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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