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輕飄飄地落下,卻比戰場上任何一句斥責都更讓趙子龍喘不過氣。
他知道自己的廚藝不怎麼樣,可這碗面,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用自己的手,為另一個人做的。
哪怕火候沒掌握好,哪怕鍋底燒焦了一塊,哪怕雞蛋打得歪歪扭扭——他還是把所有步驟走完了,沒喊王管家,也沒偷偷叫外賣。
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發干“那個……黑的不是焦了,是……我放了老抽。我想著,你平時吃的面都偏咸香一點。”
諸葛亮挑眉,用筷子慢條斯理地翻了兩下面條。
醬色濃重的湯汁黏在筷尖,散發出一股過度發酵的咸香氣息。
他皺了皺眉,沒有動口。
“你確定這是老抽?”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不是鍋底刮下來的碳?”
趙子龍喉嚨一緊,臉瞬間漲紅。
他想辯解,可話到嘴邊又卡住了——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確定那股焦糊味到底來自醬油還是鍋底。
他只能低聲說“我……我是照著菜譜來的……視頻里說,大火收汁會更有風味……”
“菜譜沒告訴你,火開著人不能走?”諸葛亮放下筷子,目光轉向廚房方向,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他起身,拖鞋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一步步走向廚房。
趙子龍下意識跟上去,心跳隨著腳步加快。
一進廚房,空氣仿佛凝固了。
灶台一片狼藉鍋沒洗,倒扣在水池邊沿,邊緣還掛著半凝固的油漬;調料瓶橫七豎八地倒著,醬油瓶口滴下的褐色液體在台面上畫出一道蜿蜒的痕跡;案板上散落著蔥花和蛋殼,水池里堆著用過的碗碟,連燃氣灶的火孔都被溢出的面湯堵住,泛著詭異的黃垢。
諸葛亮站在門口,盯著這片混亂,眼神從最初的錯愕慢慢轉為一種近乎荒謬的沉默。
“你……就打算讓王管家回來收拾這個?”他聲音很低,卻像冰錐刺進空氣。
趙子龍抿了抿唇“我……我不是想等會兒一起洗嗎?反正他明天就回來了……”
“所以你覺得,只要有人善後,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制造災難?”諸葛亮轉過身,目光如刀,“你以為這是游戲里的一次試錯?重來就行?現實里,沒人會一遍遍替你擦屁股。”
趙子龍猛地抬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麻煩別人!”
“那你現在端出來的這碗東西,算什麼?”諸葛亮冷笑,“喂狗都嫌咸。你還指望我感動于你的‘心意’?”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抽在臉上。
趙子龍胸口劇烈起伏,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可他沒反駁。
因為他清楚,對方說得沒錯——他確實搞砸了。
他想表達關心,結果卻變成了一場令人窒息的鬧劇。
他低下頭,聲音啞了“……我知道我不夠好。不會做飯,不會說話,連最簡單的事都做不好。但我……是真的想為你做點什麼。”
廚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冰箱發出輕微的嗡鳴。
智腦不知何時出現在門框邊,銀白色的長發在昏黃燈光下泛著微光。
它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人,數據流在眼底悄然流轉,仿佛在評估情緒波動的閾值。
諸葛亮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壓制某種即將爆發的情緒。
然後他轉身,走向水池,伸手擰開龍頭。
水流嘩嘩作響。
“洗鍋。”他背對著趙子龍,語氣不容置疑。
“等王管家——”
“現在。”諸葛亮打斷他,聲音冷得像霜,“否則這頓飯,誰也別吃。”
趙子龍怔住。
他望著那個背影——那個明明剛從情緒崩潰的邊緣被拉回來,此刻卻又挺直脊背、重新披上鎧甲的男人,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原來所謂的堅強,並不是從不脆弱,而是即使崩潰了,也還得站起來繼續收拾殘局。
而他,連這點責任都不敢承擔。
他緩緩走上前,站到水池邊,伸手去拿那口黑鍋。
指尖觸到鍋底時,一股焦糊的余溫傳來,燙得他微微一顫。
“我……洗。”他低聲說,像是在承諾,又像是在自我懲罰。
諸葛亮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別用鋼絲球,傷涂層。”
然後,他轉身走向櫥櫃,拉開抽屜,開始翻找食材。
面粉、雞蛋、青菜、蔥姜……一件件被取出,整齊擺放在案板上。
趙子龍蹲在地上刷鍋,泡沫混著焦屑流入下水道。
他偷偷抬頭,看見諸葛亮系上圍裙的背影,動作利落,神情專注。
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
真正的關心,從來不是一碗失敗的面。
而是,明知道你會搞砸,依然願意教你重來一遍。
而此刻,廚房里的沉默,正醞釀著某種無聲的轉折。
鍋里的水漸漸被刷淨,焦黑的殘渣在泡沫中翻滾,最終順著下水道消失不見。
趙子龍蹲在水池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鋼絲球刮過鍋底發出細微的刺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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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抬頭,生怕看見諸葛亮臉上那副冷淡又失望的表情——那種表情他太熟悉了,像小時候打翻藥碗時,對方站在門檻外靜靜看著他,不說一句責罵,卻比任何斥責都更讓他無地自容。
水流沖走了最後一縷油污,鍋終于恢復了原本的銀灰色。
趙子龍關掉水龍頭,輕輕把鍋放回灶台,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它是某種易碎的證物。
“放一邊。”諸葛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高不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趙子龍怔了怔,回頭看他。
那人正將一把青菜放進洗菜盆,水流嘩啦啦地沖刷著葉片,他的側臉在廚房頂燈下顯得格外清晰——眉峰微蹙,鼻梁挺直,唇線緊抿,像是藏著一段不願提起的舊事。
圍裙系得一絲不苟,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手腕。
“你……真要自己做?”趙子龍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干澀,“剛才不是說……不想吃了嗎?”
諸葛亮沒看他,只用指尖掐斷一根蔥的根部,發出清脆的一聲“啪”。
“我說的是,你做的那碗,喂狗都嫌咸。”他語氣平靜,“沒說我不吃飯。”
趙子龍喉嚨一緊,竟不知該笑還是該惱。
他站在原地,看著諸葛亮熟練地打蛋、調醬、燒水,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像經過千百次演練。
鍋熱了,油滑過鍋底,蛋液倒入時“滋啦”一聲炸開金黃的邊,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這味道……太熟悉了。
他忽然怔住,記憶如潮水般涌上——
那是他們剛搬進這棟房子的第一年冬天。
外面下著雪,屋里暖氣不足,兩人縮在沙發上打游戲。
他心血來潮說想吃炸醬面,說是看視頻里做得香。
那時諸葛亮還在忙項目,皺著眉說“你別折騰”,可等他端出一碗糊成一團的面條時,對方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接過碗進了廚房。
結果那頓飯吃完,他半夜胃痛得蜷在床上打滾,冷汗浸透睡衣。
王管家連夜送醫,說是食物中毒前兆,好在發現得早。
第二天醒來,他看見諸葛亮坐在病床邊,眼底有明顯的青黑,手里拿著一本《家常菜烹飪入門》。
後來他才知道,那本書是連夜網購的,凌晨三點簽收。
“你那時候……為了給我做飯,連熬了三晚。”趙子龍突然低聲說,聲音有些發顫,“第一鍋醬燒焦了,第二鍋咸得沒法入口,第三鍋……才勉強能吃。”
廚房里,切蔥的聲音頓了一下。
諸葛亮依舊背對著他,手上的動作卻慢了下來。
鍋里的湯正在沸騰,面條即將下鍋,蒸汽裊裊升起,模糊了他的輪廓。
“你不該記得這些。”他淡淡道。
“我當然記得!”趙子龍聲音陡然拔高,又急忙壓下去,“你明明最討厭油煙味,說廚房是‘人類文明的倒退’,可你還是學了。就因為我隨口說了句‘想吃你做的面’……你居然真的去學了。”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智腦悄然退到了客廳角落,銀白色的長發在燈光下輕輕晃動,數據流在瞳孔深處緩緩流轉,像是在記錄某種情感峰值的變化曲線。
它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廚房里的兩人,仿佛在見證一場遲來了多年的對話。
諸葛亮終于轉過身,手里端著一碗剛出鍋的面條。
熱氣騰騰,醬色紅亮,雞蛋金黃,青菜翠綠,蔥花撒得恰到好處,連香氣都像是精心計算過的比例。
他把面放在桌上,動作輕穩。
“坐下。”他說。
趙子龍沒動,眼楮死死盯著那碗面,像是怕它下一秒就會消失。
“我不信。”他喃喃道,“你……怎麼會做這個?你不是說……做飯是浪費時間?不是說……情緒波動會影響邏輯判斷,所以你拒絕一切非理性行為?”
諸葛亮沒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深得像夜里的湖。
然後,他抬手,摘下圍裙,疊好放在椅背上。
動作從容,卻帶著某種儀式感。
“你說得對。”他終于開口,聲音低而清晰,“我討厭油煙,討厭混亂,討厭不可控的因素。可有些事,就算再違背邏輯,人也會去做。”
他頓了頓,視線落在那碗面上,仿佛透過熱氣看到了什麼遙遠的影子。
“比如,看著一個人因為你的忽視而一天天沉默下去;比如,某天突然發現,他已經不再期待你回家吃飯;比如,某次深夜加班回來,看見客廳燈還亮著,茶幾上擺著一盒冷掉的速食,旁邊壓著張紙條‘我試著做了,但沒敢叫你吃。’”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砸在趙子龍心上。
“那一刻你會想,原來所謂的理性,根本護不住你想留住的東西。”
趙子龍僵在原地,呼吸幾乎停滯。
他記得那張紙條。
那是他某次鼓起勇氣嘗試做飯後留下的。
他沒敢說自己做了什麼,也沒敢等對方回來,只是悄悄放好,然後躲進房間,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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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知道,諸葛亮看見了。
更不知道,那一眼,竟成了對方開始學廚的。
“所以……”趙子龍嗓音沙啞,“你是因為我,才……”
“閉嘴。”諸葛亮忽然打斷他,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冷硬,“面要坨了。”
可這一次,那冷硬之下,似乎藏著一絲極淡的、幾乎察覺不到的軟意。
趙子龍慢慢走到桌邊坐下,目光仍不敢離開那碗面。
熱氣撲在臉上,燙得眼楮有些發酸。
他看著諸葛亮拿起筷子,輕輕攪了攪面條,動作細致得像在調試代碼。
然後,那人抬眼看他,目光沉靜如深潭。
整個廚房安靜得只剩下掛鐘的滴答聲,和冰箱低沉的嗡鳴。
趙子龍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哪怕只是道一聲謝。
可就在他開口的瞬間,諸葛亮抬起一只手,輕輕按住了桌沿。
他的眼神很淡,卻帶著某種不容置喙的力量。
空氣仿佛凝固了。
鍋里的蒸汽緩緩散開,凝在窗玻璃上化作一層薄霧。
諸葛諸葛亮坐在餐桌前,執筷的手勢一如他平日行事——精準、克制、不帶多余情緒。
他夾起一筷子面條,輕輕抖落湯汁,送入口中,咀嚼的動作緩慢而規律,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評估。
趙子龍依舊僵坐在對面,雙手交疊放在桌邊,指尖微微發涼。
他想說點什麼,哪怕只是問一句“好吃嗎”,可話到唇邊又咽了回去。
他怕一開口,就會打破這來之不易的平靜,怕那碗面背後的千言萬語,終究還是化作一場無疾而終的沉默。
“你想說什麼?”諸葛亮忽然開口,目光仍落在碗中,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淡。
趙子龍心頭一跳,猶豫片刻,終于低聲道“我……我只是想問,這面……合你口味嗎?”
諸葛亮停下筷子,抬眼看他,眉梢微動“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別說話。”
語氣沒有責備,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寸感。
趙子龍怔了怔,隨即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
他知道,這不是嫌棄,也不是疏遠——這是諸葛亮的方式。
就像他從不會說“我擔心你”,而是半夜默默把空調調高兩度;從不會說“我在意你”,卻會記住他隨口提過的一句“喜歡吃溏心蛋”。
廚房的燈依舊亮著,映得兩人影子在牆上交疊又分離。
諸葛亮夾了一片青菜,繼續吃著面。
廚房重新歸于寂靜。
諸葛亮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將方才的沉默徹底壓進心底。
他起身收拾碗筷,動作依舊利落,卻比方才多了幾分疲憊。
趙子龍想幫忙,剛站起身,卻被對方一個眼神制止。
“你坐好。”諸葛亮說,“今天的事,到此為止。”
趙子龍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他看著那個背影——挺直、孤傲、仿佛永遠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卻忽然注意到,當諸葛亮彎腰將碗放進水池時,左手不自覺地扶了下後腰,動作極快,像是怕被人看見。
那一瞬,趙子龍心頭一緊。
他記得那個傷。
三年前的任務中,諸葛亮為他擋下一記重擊,脊椎左側受創,醫療報告上寫著“神經壓迫,需長期調養”。
可自那以後,諸葛亮再未提過,連王管家都說“諸葛先生從不讓踫那片區域”。
可為什麼……一個多月了,那傷似乎從未真正好轉?
他想問,卻又不敢問。
他知道,有些事,一旦開口,就會牽出太多不願回首的過往——比如他們之間那場幾乎撕裂一切的爭執,比如他一度選擇遠離的決定,比如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聯絡記錄。
而現在,廚房的燈依舊亮著,面香尚未散盡,可有些裂痕,即便被一碗面溫柔覆蓋,也仍在暗處悄然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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