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泥土路上泛著夜雨後的濕意。
方志強和程知節並肩走著,腳步聲在寂靜的清晨里顯得格外清晰。
行李箱輪子碾過碎石,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像是某種隱秘情緒的摩擦。
方志強低著頭,目光落在前方不長的一段路上,可心思早已飄遠。
他能感覺到程知節就走在自己側後半步的位置,那種熟悉的氣息如影隨形——干淨的皂香混著清晨微涼的空氣,一點點滲進他的呼吸里。
他不敢回頭。
剛才那一瞬的畫面仍在腦海里回放。
程知節接過箱子時,忽然湊近,唇擦過他干裂的嘴角,動作輕得像一片葉落肩頭,卻讓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走神了?”程知節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笑意,“看你眼楮一直往我後頭瞟,是不是偷看我屁股?”
方志強猛地一震,耳尖瞬間燒了起來。
“沒、沒有!”他下意識否認,聲音卻虛得連自己都不信。
其實他確實掃了一眼。
就在程知節彎腰接箱子的剎那,校服下擺繃緊,勾出一道少年獨有的線條。
那一眼不過是本能的停留,轉瞬即逝,可現在被當面戳破,仿佛心底最隱秘的角落被人輕輕撬開了一條縫。
程知節輕笑出聲,腳步未停,反而更靠近了些,肩膀幾乎貼上他的臂膀。
“撒謊。”他低聲說,“你每次說謊,喉結都會動一下。”
方志強呼吸一滯。
他還想辯解,可話未出口,唇上忽然一暖。
程知節停下腳步,一手撐在路邊歪斜的電線桿上,另一只手輕輕捏住他的下巴,低頭吻了下來。
這個吻並不深,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篤定。
方志強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唇上溫熱柔軟,像春日初融的溪水,緩緩漫過心口那道長久干涸的裂痕。
松開時,程知節沒有退開,額頭抵著他的,呼吸交錯。
“我喜歡你騙我。”他聲音低啞,眼底有光,“因為每次你撒謊,我都更確定——你在乎我。”
方志強眼睫輕顫,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
“你知道嗎?”程知節輕笑,拇指摩挲著他尚未愈合的唇角,“好感度漲得可真快。”
“……什麼好感度?”方志強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話。
程知節眨了眨眼,眸光流轉,似有深意“你說呢?比如……我每次靠近你,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想牽你的手,想親你,想把你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這些,難道不是好感爆表的證據?”
他說得坦然,仿佛這世上最自然的事莫過于此。
方志強卻听得心跳如鼓。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知道程知節一向大膽,可從未想過他會把那些藏在眼神里的東西,如此直白地攤開在陽光下。
風從身後吹來,卷起塵土與落葉,也吹亂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良久,方志強終于低聲開口“你……什麼時候開始的?”
“哪時候?”程知節反問,笑意更深。
“就是……對我……這樣。”
程知節望著他,眼神忽然認真起來“從你第一次在網吧替我頂班,餓得啃冷饅頭也不肯收我錢的時候。那天你坐在角落里,頭發亂糟糟的,眼楮卻亮得像星子——我就想,這個人,我得護著。”
方志強怔住。
他記得那天,不過是順手幫忙。
他從沒想過,有人會把那樣微不足道的事,記在心里這麼久。
“所以……”他聲音微顫,“你跟著我,不是巧合?”
“沒有一次是巧合。”程知節坦然承認,“我等了兩個月,等你說要離開村子,等你願意走出這一步——現在,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上路。”
他說完,重新提起行李箱,自然地牽起方志強的手“走吧,車快來了。”
方志強被他牽著,指尖冰涼,掌心卻滾燙。
他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忽然覺得這條路,似乎沒那麼難走了。
可就在他們即將踏上通往鎮口的柏油路時,程知節的腳步微微一頓。
他側過頭,望向遠處駛來的那輛破舊大巴,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陽光照在車窗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車內人影晃動,喧囂漸近。
而程知節的眼神,卻在那一瞬沉了下來。
陽光斜切進車窗,在程知節的眉骨上投下一道銳利的陰影。
他牽著方志強的手踏上大巴時,腳步微頓,目光掃過車廂——老舊的座椅泛著油光,窗簾半扯,角落里堆著幾袋不知誰的農產品,一股混雜著汗味、腳臭和泡面殘渣的悶熱氣息撲面而來,令人幾欲作嘔。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方志強卻沒察覺異樣,只覺渾身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昨夜幾乎沒合眼,今早又趕早路,此刻一坐進靠窗的位置,背脊剛貼上椅背,整個人便松懈下來。
他下意識往程知節那邊靠了靠,低聲說“我……能靠你肩膀睡會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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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節側頭看他一眼,眼底的冷意瞬間化開。
他輕輕“嗯”了一聲,將外套脫下搭在兩人之間的扶手上,又不動聲色地往他那邊挪了半寸,讓出更多空間。
“你先歇著。”他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到了我叫你。”
方志強點點頭,頭輕輕靠上他的肩。
發絲蹭過頸側,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微燥體溫,還有洗得發白的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
程知節呼吸一滯,手指幾不可察地蜷了蜷,終究沒動。
就在這時,售票員從後頭擠過來,手里攥著一疊零錢,腳步卻在靠近他們時遲疑了。
那是個中年女人,臉上寫著疲憊與麻木,可當她目光落在程知節臉上時,竟莫名退縮了一下。
她張了張嘴,想開口要票錢,可對方只是靜靜看著她,眼神不冷不熱,卻像能看穿她所有僥幸。
“這……這車……空調壞了……”她干巴巴地找了個借口,試圖掩飾自己的猶豫。
程知節沒說話,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紙幣,直接遞過去。
“兩張。”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售票員接過錢,手指微微發抖,連找零都不敢給,匆匆轉身就往後走,仿佛逃離什麼危險地帶。
方志強迷迷糊糊听見動靜,眼皮動了動,沒睜眼,只是小聲問“你……付錢了?”
“嗯。”程知節低聲道,“睡吧,別管這些。”
可方志強還是掙扎著要坐直“我也該出錢的……”
“你出什麼?”程知節輕笑,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卻堅定,“你連行李箱都是我提的,還想著錢?”
方志強頓了頓,臉頰微紅,終究沒再堅持,重新靠回去。
這一次,他的呼吸漸漸平穩,像是終于卸下了所有防備。
車廂內越發悶熱。
頭頂的風扇吱呀作響,吹出來的風如同從爐膛里抽出的熱氣,非但不解暑,反而讓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浸濕了方志強的鬢角。
他眉頭輕蹙,嘴唇微張,睡得並不安穩。
程知節察覺到他的不適,抬眼朝前方駕駛室方向看了一眼,隨即揚聲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得讓全車人都听得見
“空調什麼時候能修好?”
司機從後視鏡里掃了他一眼,本想敷衍過去,可對上那雙眼楮時,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這……這不是老車嘛,線路有點問題……”他支吾著。
“現在。”程知節說,“要麼開空調,要麼我讓這車停下來。”
語氣依舊平淡,可那股壓迫感卻如暗流般蔓延開來。
連後排幾個原本吵鬧的學生都安靜了下來。
售票員慌忙跑過來,擦著汗說“馬上!馬上修!我們這就接線路!”
不到兩分鐘,空調果然嗡嗡啟動,冷風緩緩吹出。
車廂里響起一陣低低的歡呼,有人開始脫外套,有人抱怨剛才怎麼不早開。
程知節沒理會這些,只將方志強往自己這邊輕輕帶了帶,避免他因顛簸滑落。
他的手臂虛虛環在對方身後,沒有真正觸踫,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所有嘈雜與不適隔開。
車輪碾過坑窪,車身輕輕搖晃。
陽光透過漸起的霧氣,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灑下斑駁光點。
方志強的呼吸漸漸深沉,睫毛在光影下微微顫動,像一只終于落定的蝶。
而程知節始終未動。
他低頭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少年時期的方志強總是低著頭,走路貼著牆根,仿佛怕驚擾這個世界。
可現在,他正毫無防備地靠在自己肩上,像終于肯相信,有人會接住他墜落的每一寸重量。
程知節眸色漸深。
他想起兩個月前,在網吧昏暗的角落里,那個啃著冷饅頭的少年。
那時候的他還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假裝路過,順手遞一瓶水,或是默默把鍵盤擦干淨。
他記得自己曾在心里發誓等你願意走,我就陪你走到底。
現在,他做到了第一步。
可他知道,這條路不會太平。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窗外,遠處山影疊嶂,雲層低垂,像一場未落的雨。
而車廂里,某種細碎的低語正悄然滋生,從後排某個角落,輕輕飄來。
他沒回頭。
只是將外套又往上拉了拉,蓋住方志強露在袖口外的冰涼指尖。
程知節的目光落在方志強微微顫動的睫毛上,指尖幾欲抬起來替他拂開額前被汗浸濕的一縷碎發,卻又克制地收回。
就在這時,對面靠走道的座位上傳來壓低的女聲,帶著好奇與試探
“你說他們……是不是那種關系啊?”
她的同伴抿嘴偷笑,聲音同樣輕得幾乎融進風扇的嗡鳴“你看那眼神,從上車就沒離開過他。而且剛才連票錢都搶著付,誰家普通朋友這麼上心?”
“可他們都是男生誒……”
“現在誰還管這個?你沒看他一直護著嗎?連空調都要為他一個人吵著修好……”
話語斷續飄來,像細針扎在耳膜上。
程知節眉梢微動,卻沒有抬頭,也沒有反駁。
他只是緩緩地、幾乎不可察覺地將身體往方志強那邊傾斜了些,用肩膀穩穩托住他滑落的頭,動作輕得如同怕驚醒一場易碎的夢。
那些議論聲漸漸低了下去,仿佛意識到什麼,又或許只是被他周身散發的冷意嚇退。
而他依舊靜坐著,眼底翻涌著無人能讀的情緒——有隱忍,有疼惜,還有一種近乎執拗的堅定。
他忽然覺得,這輛破舊顛簸的大巴,像是載著他們駛向某個未知的邊界。
而他必須比任何人都清醒地守住這個正在他肩頭呼吸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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