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呼嘯,烈陽如炙。
傅子淵立于一片起伏的沙丘之巔,衣袂翻飛,神情卻愈發凝重。
他眯起眼,望著眼前這片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的沙漠地形。
腳下細沙微微顫動,仿佛某種未知的力量正在地底蟄伏,等待著闖入者的失誤。
李太白坐在地上喘息,腳底早已被磨破,汗水與塵土混在一起,在臉上劃出一道道泥痕。
他已經記不清這是他們穿越沙漠的第幾個時辰了,只知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師尊……”他的聲音沙啞干澀,“這片沙漠……好像不是普通的地貌。”
傅子淵低頭看了他一眼,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青色丹藥,遞給李太白︰“服下吧,能緩解饑餓和疲憊。”
李太白接過丹藥,遲疑片刻,低聲問︰“闢谷丹?可是師尊,我還未過闢谷期,用這種丹藥會損傷根基的。”
傅子淵輕嘆一聲,語氣低沉︰“我知道,但眼下沒有更好的選擇。”他頓了頓,又道,“你是我徒弟,我不會讓你死在這片黃沙之中。”
李太白怔住,看著掌心那枚青光微閃的丹藥,心頭一熱,默默將其吞下。
片刻後,體內的疲憊感果然減輕了幾分,雖然依舊口干舌燥,但至少還能堅持。
傅子淵轉身走到一塊巨石前,指尖輕輕撫過其表面,似乎在感知什麼。
他低聲自語︰“這陣法……是渡劫期修士留下的,布局之人極其高明,整個沙漠都是一個巨大的幻境迷宮。”
李太白聞言一驚︰“幻境?”
“不止是幻境。”傅子淵回過頭來,神色復雜,“還有殺意。我們每走一步,都在被一點點消耗靈力。”
李太白天生聰慧,听聞此言立刻明白過來︰“所以那些流沙陷阱,並非天然形成,而是陣法的一部分?”
“正是。”傅子淵點頭,“沙鼠之所以能避開陷阱,是因為它們在無數次死亡之後,本能地學會了辨識這里的規律。而我們……不能靠本能。”
他抬手結印,周身浮現出淡淡金光,開始以元嬰期的修為強行破解這座陣法。
然而隨著他動作越來越頻繁,臉色也逐漸蒼白起來。
“師尊!”李太白看在眼里,焦急道,“您的靈力……在快速流失!”
傅子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當然,這里原本就是為壓制高階修士而設的。我能維持元嬰期已是極限。”
他一邊說,一邊繼續操控靈力在沙地中畫出復雜的符文,試圖找出通往綠洲的真正路徑。
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落在滾燙的沙地上,瞬間蒸發。
李太白看在眼里,心中五味雜陳。
他從未見過這樣疲憊的傅子淵,那個總是一副從容不迫、高深莫測模樣的師尊,此刻卻為了他,耗盡心力。
時間緩緩流逝,太陽西斜,天地之間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寂靜。
終于,在整整一天一夜之後,兩人踏出了最後一層沙丘,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綠洲靜靜躺在前方,碧水潺潺,草木蔥蘢,宛如人間仙境。
遠處還有一座古舊的石殿半掩在林間,散發出淡淡的靈氣波動。
李太白愣住了,隨即激動地問道︰“師尊,我們……我們真的出來了?”
傅子淵站在原地,望向綠洲深處,目光深遠而冷靜︰“還沒有完全出來。這里才是最後一關,也是那位留下傳承之人最後的考驗。”
“傳承?”李太白瞳孔一縮。
傅子淵轉頭看向他,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這里隱藏著一位渡劫期大能的遺寶,若你能順利通過這一關,將獲益匪淺。”
李太白心中震動,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他抬頭望著傅子淵,忽然發現對方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眼神中竟帶著幾分疲憊與疏離。
“師尊,您怎麼了?”他忍不住問道。
傅子淵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無妨,只是需要修整一段時間。”
李太白皺眉︰“可是您剛才還在破解陣法,現在突然說要休息……”
傅子淵笑了笑,那笑容卻有些勉強︰“有些事情,必須由你自己去面對。”
話音落下,他便轉身走向綠洲邊緣的一處樹蔭下盤膝坐下,閉目調息,似乎真打算休息。
李太白站在不遠處,目光在傅子淵身上流連片刻,又轉向那座隱藏在林間的石殿。
他心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激動、疑惑、隱隱的不安。
“師尊……”他終于忍不住開口,“您真的要把這座渡劫期修士的傳承留給我?”
傅子淵緩緩睜眼,目光深邃如夜︰“你是我弟子,理應繼承我所能給予的一切。”
“可我不是您的親傳弟子。”李太白低聲說,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和自嘲,“我是被阿娘送來拜入您門下的,您從未真正教過我什麼……直到這次進入沙漠。”
傅子淵微微一怔,隨即輕笑︰“你現在是我的弟子,這就夠了。”
李太白沒有再說話,而是低頭看著自己握劍的手,掌心還殘留著闢谷丹吞服後的余溫。
他想起阿娘臨別時意味深長的話語︰“那位傅真人,不是個簡單人物,你要多加提防。”
他不敢確定,眼前這位對自己溫柔以待的師尊,是否也藏著算計。
就在這時,一道機械音悄然響起,打破了綠洲的寧靜。
“宿主,我不建議你這麼做。”智腦的聲音冷淡而精準,“這個李太白未來有極大可能反噬于你,根據數據推演,他的背叛概率為68.4。”
傅子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卻沒有絲毫動搖︰“你管得太多了。”
“我只是履行職責。”智腦語氣不變,“你不該對感情投入過多主觀判斷。”
傅子淵輕嘆一聲,抬頭望向天空︰“人活一世,若無情感牽絆,豈非行尸走肉?”
智腦沉默了一瞬,似乎在重新計算某種變量。
李太白听到了這段對話,心中警鈴大作。
他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悄悄將青蓮劍握得更緊了些。
“師尊……那個聲音是?”他試探性地問。
傅子淵淡淡道︰“不過是隨身攜帶的一個輔助智腦,喜歡多管閑事罷了。”
李太白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但心里已經起了波瀾。
他開始回憶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傅子淵為何會突然決定帶他穿越這片沙漠?
為何要不惜消耗靈力破解陣法?
為何要將如此珍貴的傳承拱手相讓?
這一切,未免太過巧合。
他悄悄打量傅子淵,發現對方正閉目調息,神態安然,仿佛真只是疲倦了需要休息。
然而,在那副沉穩外表之下,是否藏著更深的目的?
“宿遷仙君的傳承。”傅子淵忽然開口,聲音低緩卻不容置疑,“這是千年前一位真正的渡劫期修士留下的遺寶。你若能順利繼承,便可踏入修行巔峰之列。”
李太白瞳孔一縮︰“宿遷仙君?傳說中那位曾與天爭命的存在?”
“正是。”傅子淵點頭,“他曾試圖逆天改命,最終隕落于此,留下三重考驗。我們所經歷的沙海幻境,便是第一關。”
“那這里……是第二關?”李太白環顧四周。
“準確來說,是第三關的入口。”傅子淵睜開眼,凝視著他,“你若願意,便去闖一闖。我不會干涉你的選擇。”
李太白怔住,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為什麼是我?”他終于問出了藏在心底的問題。
傅子淵神色平靜︰“因為你值得。”
李太白低下頭,眼神閃爍不定。
他听得出來,這句話背後或許還有更多未曾言明的內容。
智腦再次插話︰“宿主,我建議你保留部分力量,不要過度信任任何人。”
傅子淵輕哼一聲︰“你今天格外聒噪。”
“我只是希望你能理智行事。”
“理智?”傅子淵嘴角揚起,“有時候,理智就是束縛人心的枷鎖。”
智腦不再言語,綠洲恢復了短暫的寂靜。
李太白站在原地,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阿娘的話︰“有些人,看起來是在給你糖吃,實則是在磨刀霍霍等你長大。”
他抬頭望向傅子淵,卻發現對方神情坦然,並無半分可疑之處。
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
可他清楚地知道,在修真界,越是平靜的湖面,越可能暗藏殺機。
他咬了咬牙,終是下定決心暫且按兵不動,先觀察局勢。
傅子淵似有所覺,抬眼看他一眼,目光溫和︰“你想通了?”
李太白輕輕搖頭︰“我還想再想想。”
“也好。”傅子淵微笑,“人生大事,當慎重對待。”
他緩緩起身,走向綠洲深處的一處泉眼邊坐下,繼續調息。
李太白則留在原地,目光掃過周圍古樹,心中戒備不減。
他緩緩繞過一棵高大的老樹,手中青蓮劍始終未曾松開,指尖甚至已滲出汗水。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他隱約感覺,這片綠洲並不如表面那般安寧。
他小心謹慎地前行,每一步都盡量放輕腳步,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一舉一動。
風,輕輕地吹過。
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語著某個古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