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你言我語推來推去。離台子最近的評審團成員可都听見了,于是有人喊︰“何苦為難孩子,兩個都念便是。”接著把台上的事情往後傳,後邊的人也都同意,如此齊聲把評審團意見向孔修遠傳達清楚。這時張采又跳出來,不過沒有歹意,乃是自作主張代表復社同意評審團意見。然而張采沒想到的是,由于他的意見沒有事先得到黃宗羲首肯,自作主張卻壓不住黃大猛人。但見黃宗羲要惱羞成怒,火爆脾氣的張采竄上台去,將這姓黃的小子一把拽下,用胳膊絞住他脖子與喉結,用比較專業的擒拿手法向其闡述︰不听話,就嘗嘗報頸摔的滋味。
可能是支持梁山代表隊的評審手里沒豆子了,也可能是納蘭性德和李叔同的水平不怎麼地。本輪投票結果相當接近,柳隱小姑娘兩個打一個,才僅以9顆豆子的微弱優勢勝出。
呵呵,那要感謝明末東林那幫文人龜孫子忙于黨爭忙于奪權忙于斂財,成天介花天酒地,根本沒時間靜下心來坐進書齋找靈感,根本沒時間好好打理下一代,實在拿不出能流傳于世的好作品好文章。
話說這個柳隱絕非善類,根本不讓人消停。此女表現欲十分強烈,人越多越來勁,對于這種人有個專門的名詞‘人來瘋’。一曲《送別》練了有好幾天,現在台下有幾千上萬人正好表現表現︰她要彈唱一曲《送別》。
“把本姑娘的琵琶拿來。”
顧媚今年11歲,比柳隱小1歲,是柳姐姐的跟屁蟲。听到姐姐下命令,立馬屁顛屁顛把柳隱的琵琶抱了過來。
小孩子性情,眾人也不來阻攔,任她去胡鬧。
趙舒雅非常有信心要剃復社的光頭,趁著柳隱彈唱的功夫把房安東招來詢問。她擔心顧媚的對手侯方域的老爹有家傳本領,侯恂當過戶部尚書,寫時政公文那是信手拈來的日常工作。他兒子耳濡目染亦是個中高手,所謂引經據典抨擊時弊恰恰是東林黨最擅長的。
房安東笑道︰“趙團長稍安勿躁。咱們的文章內涵空洞無比,辭藻卻異常華麗。此輪比試駢文,重點在詞句,相信還是能有一拼。縱然輸了也不打緊。”房安東悄聲告訴梁妃娘娘︰“這篇文章不是曹部長給的,是林主席塞給我的!”
趙舒雅恨不能踹他一腳,但不敢。房安東如今是梁山最高決策層成員。前不久梁山特別行政區管理體制改革,原股東大會改為董事會,原政協改為股東大會。換句話說,房安東等部級負責人領取到了法定梁山股份的原始股權,並實質參與實權管理。日後梁山的一些非軍事重大決策需要股東大會表決,再不是穿越眾四巨頭說了算。
然而,哪些屬于重大決策,哪些又不算重大決策,解釋權仍牢牢掌控在董事會手中。又然而,軍權仍掌握在軍委三人團手中,梁山軍只受梁山軍委領導。不管怎樣?施州衛原土官們還是晉級進階了。
其實宋明兩朝一脈相承,趙宋流傳下來的‘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之理念在大明朝蓬勃發展深入人心。于是乎在此理念下,侯方域老兄主題重復強調東林宣言‘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時政策論贏得台下陣陣叫好。每次叫好都要讓顧媚心驚肉跳,生怕自己會輸。不過顧媚小姑娘仍做到了鎮定自若,仍然一字不差把課本默寫完畢,檢查一遍無錯漏便交了卷,站到台角,心說︰等著吧,等我寫的驚為天書之作,等你們頂禮膜拜。
這小姑娘字不錯。啊呀,文章更是了得!孔修遠念著念著便抑揚頓挫起來。
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國在。
欲言國之老少,請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將來。......顧橫波曰︰人固有之,國亦宜然。
使舉國之少年而果為少年也,則吾中國為未來之國,其進步未可量也;使舉國之少年而亦為老大也,則吾中國為過去之國,其澌亡可翹足而待也。故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吸張;奇花初胎, 皇皇;干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是宣言也是檄文。借貢院這塊寶地,借金陵會這個舞台,向士大夫、向百姓們正式發出梁山的宣言,討伐禍國殃民東林士大夫的戰斗檄文,討伐讀聖賢書讀得渾渾噩噩者的宣言。
論遣字造句,顧媚勝。論意思形態,顧媚不能勝。
評審團鬧作一團。有的人認為中心思想反動,文章再漂亮也是零分。怎麼著,罵我們東林士子是需要被淘汰的老朽,你梁山就是與國無疆的少年嘛!有的人堅持認為比賽比的是文采,不能帶有色眼鏡給文章打分。爭吵的焦點不在誰勝誰負,而在于是否可以給梁山投票。
顧媚很慘,考了個零鴨蛋。她不知道的是,如果那兩個人手里還有豆子的話,她將得到非常珍貴的2分、具有重要意義的2分。他們是韓比利和張采。雖然房安東的預測稍顯樂觀,雖然趙舒雅剃復社光頭的願望落空,雖然顧媚慘遭剃光頭,梁山代表隊總比分3比1整體勝出。
散了,大家散了吧。比賽結束了。
房安東忙不迭替哭哭啼啼的顧媚擦眼淚,不住地安慰小姑娘飽受摧殘的心靈。柳隱則在一旁哈哈大笑︰“黃宗羲,你是向我磕頭認輸來了嗎?”黃宗羲鼻青臉腫,人中嘴唇上留著干掉的血疤,脖子和喉結被張采牢牢鎖定,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張采當著眾人的面又一記重拳打過去,把黃宗羲鼻血打得滿頭滿臉,再一記前蹬直揣將之踹走。
張采深深向房安東作了個揖︰“房先生,我痛打黃宗羲絕非苦肉計,乃是張采投奔梁山的投名狀。”
復社二號人物瞬間叛變!直把房安東驚得張圓嘴巴半天反應不過來。過了很久,房安東友好地拍拍張采的肩︰“小兄弟,淡定,淡定!”徐拂家對張采的突然出現沒有表現出意外,淡淡笑道︰“柳隱,給張先生搬椅子來。”繼而數落張采一句方才的行為太過火太有失方儀,重點在後頭,徐拂家反復強調說,那黃宗羲自詡文武兼修,一對拳頭硬得很。剛若非鎖了其咽喉,你張采必遭反打,一張俏臉變豬頭。叫人萬分擔心。
哦!?看徐拂家強調重點時那嗔怪那表情管理,莫非?
這位張兄也是,梁山司的大門敞開,歡迎有識之士前來或小住長租,或購房落戶,悉听尊便,沒人逼著你納投名狀。
張采繼續連連否認納投名狀之說,揍黃宗羲實出于義憤。
這個黃宗羲干了啥腌 事令張采這般怒不可遏?
為‘復社贏學’。
黃宗羲自評比落敗後的極短時間內自創了一套‘復社贏學’,高能直逼阿三的婆羅門贏學。聲稱這番的比拼,復社實際上贏得不能再贏了。說梁山司一方很明顯玩的推陳出新,他們八成早在五年十年前就暗中籌劃本次大賽,多年來將好詩文暗暗壓下不表,且于今日見諸于天下。敵方處心積慮多年,己方倉促迎戰準備不足。復社之新酒如何能匹敵陳釀,饒是如此,仍技壓一頭贏下一輪。
所以復社勝了,大勝。
對這套贏學,張采感到極其惡心,窮極之惡心,把他舊有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一並摧毀,並且瞬間重塑嶄新。
問題是,不齒己方贏學,最多是內部矛盾,犯不著公然反水啊?
“房部長有所不知。”徐拂家繼續解釋道︰“張采先生不同于他人,他胸中有丘壑。對東林所為不盡認同,對梁山依附閹黨亦有微詞。”
房安東聞之正色道︰“張先生差矣。梁山非為閹黨是為帝黨,非為帝黨是為升斗小民之人民黨。我們贊同帝黨打擊東林黨,為中央集權為政令通暢,為南北一盤棋。听憑東林這麼鬧下去,大明要亡國了!”
“中央集權可政令通暢,張采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如若失去東林監督,閹黨魏忠賢集權之後蒙蔽聖上行禍國殃民呢,此時政令暢通豈不是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