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湖水淹沒頭頂的瞬間，世界歸于寂靜。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懸浮在一片幽藍之中，既不上浮也不下沉。林沐就在身旁，她的長發在水中散開，如同一團墨色雲霧。更奇妙的是，我們周圍的水流自動分開，形成一個氣泡般的空間。
"這是..."
"太陰結界。"林沐開口，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暫時隔開了陰陽兩界的水。"
她指向下方。透過幽暗的湖水，能看到一扇巨大的青銅門正在緩緩開啟，門縫中滲出絲絲黑氣，在水中化作各種猙獰形狀。那些陰物一踫到我們的結界就尖叫著退開，似乎畏懼龍紋與太陰紋的光芒。
"天門比想象的還要活躍。"林沐眉頭緊鎖，"司馬空和張明遠用偽種和逆命盤強行喚醒了它。"
我感受著手臂上龍紋的跳動，它正與湖底的青銅門產生強烈共鳴，一陣陣灼熱的疼痛從肩膀蔓延到胸口。
"我們得加快速度。"
林沐點頭，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的剎那，龍紋與太陰紋相互纏繞，爆發出耀眼的金藍光芒。這光芒穿透湖水，直射湖底，照亮了那扇巨大的青銅門。
門上的浮雕在光芒中栩栩如生——巨龍騰雲、仙人駕鶴、百姓跪拜...最中央是一個手持羅盤的老者形象，應該就是麻衣祖師。而在門框邊緣，刻著一行幾乎被歲月磨平的小字︰"天機鎮邪，龍魂守正"。
"那就是天門鑰的插口。"林沐指向門中央一個龍形凹槽。
我們向湖底潛去，隨著距離拉近，水壓越來越大，結界開始吱嘎作響。突然，一股強大的吸力從門縫傳來，差點把我們拉進去！
"小心！"我一把抱住林沐，龍紋金光大盛，暫時抵消了吸力。
門縫現在已經有一尺多寬，里面是無盡的黑暗。偶爾有血紅的眼楮在黑暗中閃過，充滿惡意地窺視著我們。更可怕的是，一些細長的黑影正從門縫中鑽出，像水草一樣向我們纏繞而來。
"陰煞實體化了！"林沐驚呼，"它們在適應陽間環境！"
我掏出天門鑰，青銅鑰匙在手中嗡嗡震動，像是活了過來。必須盡快封印，否則就來不及了！
"掩護我！"
林沐立刻會意，雙手結出一個復雜的手印。她右眼藍光如炬，太陰紋從脖頸蔓延到臉頰，在水中形成一張發光的網。那些試圖靠近的黑影一踫到網就被凍結，化作黑色冰晶消散。
我趁機游向青銅門，越是靠近，天門鑰的震動就越劇烈。門縫中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鬼爪，足有磨盤大小，指甲如刀鋒般閃著寒光！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金光從湖面射下，準確擊中鬼爪。鬼爪吃痛縮回，我回頭看去，隱約可見周明和老瞎子站在湖邊施法。
沒有猶豫，我將天門鑰對準凹槽插去。就在鑰匙即將接觸門面的瞬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響︰
"陳平安！住手！"
張明遠！他竟然能用神識傳音到這麼深的地方！
"你以為封印天門就是正義？"他的聲音充滿蠱惑，"天門後面是長生不老的秘密！是你父親夢寐以求的..."
我咬牙繼續下按，但手臂突然變得沉重無比，像是被無形的手拉住。張明遠的神識干擾起了作用！
"平安！"林沐的呼喚讓我清醒過來，"別听他的！他在用惑心術！"
她游到我身邊，雙手捧住我的臉。太陰之力如清泉涌入腦海，瞬間沖散了張明遠的蠱惑。我趁機用力，天門鑰終于插入凹槽！
嗒。
一聲輕響，卻仿佛驚雷般在湖底回蕩。天門鑰與凹槽完美契合，嚴絲合縫。鑰匙開始自動旋轉，門上的浮雕逐一亮起，尤其是那條中央的龍，眼楮竟然變成了紅色，像是活了過來。
"退後！"林沐拉著我急速上浮。
剛離開幾米，青銅門就劇烈震動起來，門縫中噴出大量黑氣，在水中形成無數張痛苦嘶吼的人臉。天門鑰金光大盛，與黑氣對抗，整個湖底如同沸騰了一般。
"不夠！"我感受到龍紋的躁動，"單靠天門鑰不足以完全封印！"
林沐看向我，眼中藍光與棕光交替閃爍，像是兩個靈魂在快速交流。突然，她露出決然的表情︰"需要太陰之血與龍魂共鳴！"
不等我反應，她抓過我的右手，用指甲在龍紋上劃出一道傷口。金色的血液滲出，與她的藍色太陰紋相觸，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這光芒如此強烈，以至于整個天眼湖都變成了白熾色。湖水開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而我們正處于漩渦中心。
"抓緊我！"我摟住林沐的腰，龍紋全力運轉，抵抗著越來越強的吸力。
下方，青銅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正在緩慢閉合。那些逃出來的陰煞尖叫著被吸回門內，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清掃戰場。
就在門即將完全關閉的瞬間，一個黑影突然從湖面直沖而下——是司馬空！他不知用了什麼邪法，竟然能在水下自由活動，手中握著一把骨刀，直刺林沐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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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我轉身用身體擋住林沐，骨刀深深刺入我的肩膀。劇痛讓我眼前發黑，但更可怕的是，骨刀上似乎涂了某種藥物，龍紋的光芒立刻暗淡下來。
"哈哈哈！"司馬空的面容在水中扭曲變形，"沒有龍魂助力，看你們怎麼封印天門！"
青銅門似乎感應到龍魂受創，閉合的速度明顯減慢。門縫中又有陰煞開始滲出，形勢急轉直下！
千鈞一發之際，林沐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她抓住骨刀，猛地將其從我肩膀拔出，然後反手刺入自己的掌心！
"林沐！"我驚呼。
鮮血從她掌心涌出，不是紅色的，而是泛著藍光的太陰之血！這些血液在水中形成奇特的符文，環繞著我們旋轉。
"前世今生，太陰不滅。"林沐的聲音突然變成完美的雙重音色，不再有切換的痕跡，"陳平安，幫我完成最後的儀式！"
我頓時明白她要做什麼。強忍傷痛，我將流血的手臂與她受傷的手相握。金龍之血與太陰之血交融，產生前所未有的能量波動。
一個巨大的太極圖在我們腳下成形，金色與藍色各佔一半，緩緩旋轉。這光芒穿透湖水，直沖雲霄，連昆侖山頂的積雪都被映成了金藍色。
青銅門在這光芒中終于完全閉合，發出最後一聲沉悶的巨響。門上的龍形浮雕活了過來，脫離門面，在水中盤旋一圈後，重新回到我的手臂上，化作更加清晰的龍紋。
司馬空見大勢已去，轉身想逃。但已經晚了——幾條沒來得及收回的陰煞黑影突然調轉方向，如毒蛇般纏上他的四肢！
"不！"他驚恐地掙扎，"我是你們的...啊！"
陰煞們一擁而上，將司馬空撕成碎片。他的血肉在水中擴散，很快被貪婪的陰煞吞噬殆盡，連靈魂都沒能逃脫。
湖面突然破開，幾根繩索垂下來。我們抓住繩索，被迅速拉上岸。回到岸上時，天色已近黃昏，夕陽將雪山染成血色。
周明和老瞎子趕緊迎上來。老瞎子雖然看不見，卻準確摸到我的脈搏︰"傷得不輕，但死不了。"
"張明遠呢？"我啞著嗓子問。
周明指了指湖邊一塊岩石︰"在那兒。"
張明遠癱坐在岩石旁，七竅流血，面容蒼老了至少二十歲。他手中的拂塵已經折斷，道袍上滿是破口。
"反噬..."他慘笑著，"司馬空那個蠢貨...惹怒了陰煞..."
話未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幾口黑血。血中似乎有東西在蠕動，仔細看竟是細小的黑色蟲子！
"尸蠱反噬。"老瞎子冷笑，"活該。"
張明遠掙扎著爬向我們，眼中滿是怨毒︰"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天門...永遠不可能...真正封印..."
他的身體突然抽搐起來，皮膚下有無數的東西在蠕動。最後在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聲中，張明遠的身體像漏氣的皮球一樣干癟下去，最終只剩下一張人皮和一堆黑色粉末。
周明面色凝重︰"他用尸蠱延長壽命，現在蠱蟲反噬了。"
我顧不上這些，轉向林沐。她靠在我懷里，臉色蒼白如紙，但嘴角帶著微笑。最神奇的是，她的眼楮現在呈現出一種奇特的顏色——既不是純棕也不是純藍，而是一種深邃的靛青色，像是星空與大海的融合。
"融合完成了？"我輕聲問。
她點點頭︰"嗯，不再有林小婉和沐雨桐，只有...我。"
老瞎子摸索著檢查她的脈搏，難得露出滿意的表情︰"不錯，太陰之體終于完整了。"
周明走向湖邊，觀察了片刻後回來報告︰"天門暫時閉合，但..."他猶豫了一下，"根據古籍記載，這種封印最多維持百年。"
"百年足夠了。"我握緊林沐的手，"到時候會有新的守門人。"
夜幕降臨，我們在守夜人的營地暫住。篝火旁，林沐——現在不知道該叫她什麼，或許就叫她林沐吧——依偎在我身邊，講述著完全融合後的記憶。
"四百年前，我們確實差點成功。"她望著跳動的火焰，"但當時缺少龍魂，陳天師只能用自身精血代替。他死後，沐雨桐將部分魂魄封入太陰玄丹，就是為了這一天。"
"所以太陰玄丹其實是..."
"魂魄容器。"她點頭，"確保太陰之體能在輪回中保持記憶碎片。"
我輕輕撫摸手臂上的龍紋，現在它已經延伸到整個上半身，但不再疼痛，反而有種溫暖的力量感︰"那我現在..."
"新一代守門人。"周明接話，"龍魂選擇了你，意味著未來幾十年，你需要定期來昆侖加固封印。"
這個宣告讓我和林沐都沉默了。守門人的職責意味著什麼，我們都清楚——長期分離，聚少離多。
"每年三個月。"周明似乎看出我們的顧慮，"冬季天門最穩定時，你可以下山。"
林沐突然坐直身體，眼中閃過奇異的光彩︰"等等，我剛剛想起一件事...沐雨桐的記憶里，有一種方法可以延長下山時間。"
我們都看向她，等下文。
"雙修。"她直接了當地說，臉上沒有一絲羞澀，"太陰之體與龍魂宿主雙修，可以平衡陰陽，穩定天門。"
老瞎子嗆了一下，周明則若有所思地點頭︰"古籍確實提過這個方法...理論上可行。"
我耳朵發燙，不知該說什麼。林沐卻落落大方地握住我的手︰"反正我們前世就是未婚夫妻，這輩子繼續唄。"
她的語氣如此自然，仿佛在討論明天早餐吃什麼。我忍不住笑了，將她摟得更緊︰"那就這麼定了。"
篝火 啪作響，映照著每個人的臉龐。遠處，天眼湖平靜如鏡，倒映著滿天星斗。青銅門暫時沉睡在湖底，但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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