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山剛坐上炕喝口熱水，村長帶著民兵隊長過來了。
“三蛋，路上還順利？”
謝村長也有60多了，比十多年前富態不少。
“天氣冷，地都凍結實了，挺好走的。”楊山趕緊起身。
“那就好。送你過來的人都安排好了，炕燒的通紅，熱飯熱水管夠，你就放心吧！一會兒我讓村里的民兵給你站崗，讓警衛員同志也歇歇。”
楊山笑著擺擺手，“別別別，一會兒您就帶著警衛員也去歇息吧，在這村里還能有啥事兒。”
“那也行，有啥事兒你就吼一嗓子，他就住在你南邊不遠。”村長一指身後老實巴交的一個人。
“好，麻煩你們了。”
“這算啥，應該的。你去年春天讓人送來的那批農具可派上大用場了，咱莊戶人家哪個不感謝你。”
楊山本來打算送兩台手扶拖拉機的，可擔心這個村子沒啥物流需求，還養不起。所以只好送了幾頭騾子和一些農具過來。
又客氣了幾句後，謝村長識趣的帶著人離開了。
“這些年村長沒難為咱家吧。”楊山笑著問道。
“那倒沒有。咱這個村子窮還偏僻，外邊人一般都不過來。楊家又是村里的老住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都不會把事情做絕。”
“那就好。要我說，大哥你也別在村里待了，歲數不小了，搬到城里享享福唄。要不這次和我去京城過年？”
“嘿，城里我可住不慣。”楊大摸出旱煙對著燈點著，“前兩年楊新接我們過去住了段時間，那屋子小的，太憋屈，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外邊大街上全是人，看著都眼暈，還容易迷路。你嫂子都不敢獨自出去，深怕被路上跑的鐵疙瘩撞上。”
楊山想想也對，大半輩子都在山里晃悠，去城里肯定不習慣。
“那以後也別那麼使勁干了，把身體累壞了不值當。咱的地咱做主，想種就種，不想種了就讓給別人種。現在不是以前了，雖然吃不好，但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楊大低著頭應承著，“嗯，也對，累了就歇著。”
“誰說吃不好，現在咱們家隔三差五就能吃頓白面。”大嫂端了大個海碗過來，“餓了一天吧，知道你喜歡吃油潑面，早就備好了。趁熱吃，我特意窩了個雞蛋。”
楊山連忙接過碗，用鼻子使勁聞了一下，“大嫂的手藝還是那麼好。”
吸溜了一大口後，他又想起了什麼，放下碗從棉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個罐頭，“這是紅燒肉罐頭，麻煩大嫂撬開，放在灶上熱一下，咱們一起吃。”
這是一個容量超過一公斤的馬口鐵軍用綠皮罐頭，夠四口人吃了。
這次回老家，楊山帶過來好幾箱罐頭，都在車上扔著呢。
“我們都吃過飯了。這東西可精貴，現在吃不浪費了麼，要不明天晌午再做？”大嫂拿在手里有點不舍得。
“只要吃到肚子里，就不算浪費。”
“去弄吧，老三不在乎這點錢。”楊大瞧著楊山的嘴饞樣兒，也是無奈。
現在的軍用罐頭可不是後世拼多多上的山寨品，里邊全是干貨，固溶物滿滿。罐頭熱好後，整個窯洞都填充著肉香味兒。
晚上休息的時候，楊山和楊大住一屋，聊了一個晚上，直到快天亮才睡著。
怎麼說呢，這個村子雖然現在的生活條件比剛解放那會兒好了不少，可還是太窮了。一戶人家一年的收入貨幣化後也就一百多塊錢，百分之八十都用在吃穿上。
就這點可憐的消費水平，錢都要失去交換中介的意義了。
按照楊大的說法，這個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歹不遠處還有個小水庫，依靠著幾條小溪維持著水量，能滿足幾百畝地的澆灌。
更西邊的幾個村子窮得連全家人的棉襖都湊不齊，一到冬天，誰出門誰穿，其他人就窩在炕上貓冬。好吧，炕上也只有一床被子。
至于糧食，根本不用想，那些地方水土流失嚴重，完全沒有水利建設，經常是種下的種子比收獲得多，只能依靠返銷糧救濟。
誰能想到幾十年後富得流油的“羊煤土氣”的地方，到了80年代竟然還窮成這個樣子。
......
一覺睡到十點多，楊山才睡眼迷離的睜開眼楮，還是被楊二叫起來的。
舀了盆水洗漱一番後，腦子才被冰涼的水激得正常起來。
“太陽都要到頭頂了才起床，要是爹還在，一準拿拐棍戳你屁股。”楊二在旁邊打趣道。
“這破路，坐車比走路還累，都快被顛散架了。”
“我看你就是清福享得太多了。當年你背著50斤的面口袋從公社走20多里地過來，也沒見著多累。”
“那還是運氣好的時候，能搭上到公社的驢車。”楊山想起以前的事情，現在自己確實吃不了那個苦了。
“楊家三少爺，來，嘗嘗我給你背回來的好東西。”楊二遞給他一個小碗。
碗里都是綠豆大小的黃澄澄的顆粒。
楊山見過，野生的沙棘。是一種帶刺的灌木上結的小果子。
這玩意一顆顆的摘起來很麻煩，通常是上凍後把樹枝掰下來，朝地上一摔，就把顆粒摔下來，然後用掃帚掃起來收藏。吃的時候用水稍微洗一下直接帶冰吃，融化後反而不太好吃了。
野生的沙棘非常酸，楊山抓起一小撮放到嘴里後就是一激靈，真td提神。
楊二看到楊山的糗樣，呵呵直樂。
“二哥，中午吃什麼？”
“蓨面栲栳栳，大嫂正忙活著呢。你是真有錢啊，帶過來幾百個罐頭，連菜帶肉都有。上午的時候，你帶來的那幾個後生全搬上來了。”
“嗯，主要是路不好走，要不我能給你拉幾卡車。”
正吹著呢，楊大進來了，“一會兒村長他們也過來吃。老三，到時候你熱情點兒，人家可都是沖你來的。”
“知道啦。”楊山有些憊懶，吐槽道，“十幾年前他們齊聚咱們家，也是沖我來的。”
除了村長，楊山對村里的干部沒啥好印象，尤其是那個什麼婦女主任，十幾年前出事兒的時候沒少欺負于莉。
半個多小時後，幾個村干部出現在楊大的窯洞外。
<e ov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