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村的時候，正是燈火可親的時刻。
紅蓮家的院門敞開著，趙師傅直接把車開進了院子里，紅蓮就站在沿廊下等著。
趙師傅先下了車，自己去把院門關上了，朝屋子里走去。
在做這些的時候，趙師傅絲毫沒有把自己當成客人，仿佛自己是這個家里外出干活，晚歸的男主人。
紅蓮一個人住了多年，這座院子已經沉寂太久啦。
老公剛去世時，一個人帶著孩子過的那幾年，白天會有男人開玩笑地說︰“今天晚上等我。我去敲你的門。”
還真的有幾次，吃晚飯的時段，有人在院外轉悠，朝院子里張望。
但紅蓮沒有理會，後來慢慢的，才沒有人開這樣的玩笑了，也沒有這種人再來了。
所以，紅蓮這些年，每天總是早早的就關上院門，一個人呆在屋子里吃晚飯、看電視、睡覺。
偶爾去小崔或幾個關系比較好的婦女家里串門，都會早早的回來的。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在天色向晚的時候，站在屋沿下等待一個男人的歸來。
原來，等待是如此幸福的味道。
穿著黑色中長羽絨服的趙師傅在夜色中朝自己走來，他沒有瘦，也沒有胖，還是那樣筆挺的身板，偏黑的臉龐上帶著一絲笑意，明亮的大眼楮閃著亮光。
紅蓮問︰“吃晚飯了嗎？我給你準備了愛吃的熗鍋肉絲面條。”
趙師傅走上前，站在紅蓮面前溫柔地說︰“吃過了。進屋吧。”
紅蓮像個絮絮叨叨的妻子轉身邊進屋邊說︰“電話里忘了問，我又怕你沒吃晚飯就過來了， 所以切了點肉絲和蔥花放著。你不吃那我就收起來了。”
兩個人進的是客廳，燈光很明亮，暖氣也很熱。趙師傅看著紅蓮微紅的臉蛋說︰“那就再吃一點吧。我想吃你做的面條了。”
紅蓮抬腳就去了廚房。
趙師傅也跟了過去。站在灶台邊，看著紅蓮在鍋里放油、爆香大蔥段，然後下切好的肉絲劃熟，放生抽調色調味，又盛了出來放在一邊。
紅蓮沒有洗鍋，就開始朝鍋里添水，準備煮面條了。
這時候，趙師傅說︰“你也吃一點吧。”
紅蓮關掉水龍頭說︰“我吃過晚飯了。”
趙師傅小聲說︰“陪再我吃點。”
于是，又添了些水。才坐在火上了。
廚房的菜籃子里有一棵白菜，趙師傅拿起來，剝了幾片葉子。
紅蓮拿了一只洗菜的盆子伸到趙師傅面前。
趙師傅把白菜葉子放在盆子里，在水龍頭下洗了，用手掰成了小片說︰“放點菜好吃。”
這是趙師傅第一次正式來家里，一切都熟門熟路的。
紅蓮倒有些不自在了。等面條煮軟的過程，紅蓮一直看著沸騰翻滾的鍋里。
趙師傅問︰“科二那些項目都練熟了沒有？”
紅蓮說︰“差不多了。我準約下星期的考場。”
面快煮好，紅蓮把白菜葉和炒好的瘦肉絲放進了鍋里，又朝里面打了兩個雞蛋。
趙師傅看著紅蓮說︰“你回家練車怎麼還瘦了呢？”
紅蓮這才抬頭看著他說︰“每天熬心熬腦的，能不瘦嗎？”
其實紅蓮沒有說出口的是，之前一直想著趙剛兩口子的態度，又還猶豫女兒說的話呢，放在心里磨來磨去的，能不瘦人嗎？
趙師傅笑了笑，從碗櫃里拿出兩只大碗問︰“用這兩只？”
紅蓮點點頭，兩個人盛了面條端去客廳，面對面的坐下吃了起來。
紅蓮不餓，把自己碗里的肉絲和雞蛋都挑給了趙師傅，才開始慢慢吃著，問起吳姐的一些具體情況。
趙師傅很坦然的講著，雖然知道吳姐是趙師傅心里裝了很多年的人，可紅蓮並不介意。
“再說，”趙師傅喝了一口湯，又說道︰“還沒到中期呢，治療的效果會很好的。”
紅蓮終于問出了這幾天心里一直在考慮的問題︰“她好了會再去深圳嗎？”
趙師傅沒有回答這句話，低頭大口吃著面條。
大蔥香、肉絲鮮、面條滑、青菜嫩、再加上雞蛋，多種味道融合後，管飽又好吃。
紅蓮就看著趙師傅吃。心里在想，依李家對吳姐的這份情誼，也不是不可能啊。到時候，會不會一切恢復到原點？
那自己就成了多出來的那一點。
一直看著趙師傅吃完了一碗面條，紅蓮又伸手取了紙巾遞給他。
趙師傅才問︰“你剛才問吳姐還會不會回深圳，是說回李家繼續做保姆啊？”
紅蓮點了點頭。
趙師傅堅定地說︰“不可能了，你想什麼呢？”
紅蓮的碗里還剩下一口湯，趙師傅拿過去兩口喝完了說︰“不要浪費了。”
紅蓮把趙師傅的碗拿過來和自己的疊在一起，說︰“李老爺子他們這麼喜歡她。等她病治好，再修養一段時間，起碼要一年半載的，到時候她女兒的孩子也不用她帶了，她是可以去深圳呀。”
趙師傅說︰“李家確實對老員工好，現在吳姐病了，他們過來看望、出力出錢都沒問題，是他們有情有義。但請人回去是做事的。誰會請一個剛生完這種病的人？還是放在自己家里？李家人重情，但利弊也衡量得很清楚。”
紅蓮點著頭說︰“能理解。老板再好也有限度。”
趙師傅頗有感慨地說︰“所以說咱們都要保重好身體。身體垮了也就失去工作機會和掙錢的能力了。”
紅蓮手里拿著兩副碗筷，听趙師傅說完，才起身。
趙師傅說︰“給我吧。”說完，從紅蓮手里接過碗筷，去了廚房。
紅蓮又跟著過去。
紅蓮發現自從趙師傅進屋後，兩個人就腳跟腳的。紅蓮去哪，趙師傅跟著。趙師傅去哪，紅蓮也不由自主地跟著。
趙師傅邊洗碗，邊頭也不抬地小聲說︰“別老打听吳姐的事了，你先去洗漱呀。”
紅蓮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仍站在灶台前，就是不走。
兩個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渴望著。但表面卻都不慌不忙，故作鎮定。
也許，這就是屬于中年人的矜持吧。
趙師傅洗好碗筷，又收拾了一下廚房，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份說︰“走。”
趙師傅去院子里開了車門，拿了一只小包出來，兩個人進了屋，趙師傅提著小包進了衛生間，壞笑著說︰“讓你先洗你不肯，等我一起洗呀？”
話是這麼說，但仍然一個人進了衛生間。
紅蓮早就給趙師傅準備了拖鞋和睡衣，一雙棉的，一雙洗澡時候穿的。
這會，把兩雙都拿了過來，放在了他旁邊的地板上，又把睡衣給他拿去放在了被子上面。
等兩個人都洗漱完，並排靠著床頭坐著的時候，趙師傅湊近紅蓮耳邊說︰“有個知冷知熱的老婆真好。”
說完，一把按滅了房間里的燈。
今年冬天大旱，田野里暴露在外的土層干得發白，裂了細縫，僅剩的村邊那條高低不平的土路被日照風吹得堅實光禿，穿著鞋子踏上去還硌腳底。
它們都在天地里渴望著，吶喊著，等待著一場從天而降的甘霖。
紅蓮干渴多年的身心，剛剛被滋潤起來，就和趙師傅分別了。回了老家沒著沒落的。
每天白天練車，夜晚一個人躺在床上累極而睡。
現在，黑暗里他很快就激動了起來，她被緊緊的抱在懷里。
剛才進屋後的所有一切，都是前奏。
年過半百的趙師傅，得益于多年的運動，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看似削瘦的身材強勁有力。
如一位戰士上了戰場，一路高歌猛進。今天他開的是一台大型碾壓機。
愛如傾盆大雨。
紅蓮的身體像村邊那條干硬的土路，被潑天大雨澆灌得透不過氣來，又像田野里干到發白裂縫的土層，每一條縫隙都迎接著洗禮。紅蓮無比貪戀著這種徹底被滋潤的感覺。身體也逐漸變得綿軟溫潤，直到癱軟如泥。
碾壓機依然在雨中重重地轟隆而來，讓人動彈不得，任由擺布，身體的每一處都柔軟服貼。在兩者緊密無比地貼合里，內心生出一種踏實而安心的滿足。
濃烈的男人氣息令她眩暈得渾身戰栗。
風停雨住，吸飽了水的大地平靜地躺著，每一寸泥土都水潤充盈，每一個氣孔都通透舒爽。大地也沉醉。
片刻後，紅蓮嬌羞地捶打了一下趙師傅的胸膛，假裝埋怨道︰“你剛才干嘛呀？”
趙師傅並不說話。
暴雨過後，又開始下起了細雨。
細雨溫柔地親吻著人的頭發、眉毛、鼻子、嘴唇。。。。
和西北高原那有著呼嘯山風的狂野夜晚不同的是，這邊平原的夜是安靜祥和的。
只有微微的風聲和夜鳥尋伴的呼喚掠過院內，復又平靜。
如絲如縷的細雨纏綿悱惻，纏繞著。
想著他那一句︰有個知冷知熱的老婆真好。紅蓮的心就化成了一汪水。心甘情願用柔情融化這個單身了半輩子的男人。
她以刻骨溫柔反哺了他剛剛帶給自己的激情。
黑夜里，誰家男人滿足的輕聲嘆息著。
春雨貴如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