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芳听了紅蓮的話，覺得不需要憂慮，趙師傅肯定要留在廣東的，在老家和這些人打交道的機會少。
等到了廣東，他們有事也多半是找趙師傅了，紅蓮也就清淨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才掛了語音。
麗芳老公問︰“在和誰打電話呀？這麼久。”
麗芳說︰“紅蓮。跟著老趙回老家了，有些不適應。”
麗芳老公說︰“這麼大年紀了，找個外地的，到時候老了有他好受的。”
麗芳說︰“怎麼好受啦？人家在東莞有房子，社保也是廣東的。”
麗芳老公冷哼一聲︰“現在還能掙錢，當然好了。等動不了，就想落葉歸根了。房子買了不能賣嗎？”
麗芳覺得他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趙師傅，應該會對紅蓮負責的吧？
看著身邊這個耿直又倔強的男人，麗芳覺得婚姻就是一場賭博。
自己和這個男人是原配，過了二十多年了，如今又怎麼樣呢？
兩個人並排坐著相對無言，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列航班開始登機。
一路無話，直接快進。
到了老家下了飛機，還要坐很久的大巴才能到省城城區。
麗芳老公邊走邊有些埋怨地說︰“坐飛機只不過好買票，其實也不比高鐵快，轉來轉去的麻煩。”
麗芳說︰“不就是圖好買票嗎？”
麗芳老公听了，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快步走在前面。
麗芳知道他心里還在生氣和心疼機票貴，所以也懶得理他。
兩個人就一前一後的走著。到了城區，又轉了兩趟大巴，才回到了老家的鎮上。
兩人叫了一輛三輪車，到家的時候，都快晚上七點了。
遠處的山像沉默的巨獸，近處的村莊里，家家戶戶都已經關上門了，只從門縫和窗戶里透出燈光來。
麗芳家的門也已經關上了，還在門外和開三輪車的說話，大門就開了。
婆婆已經把晚飯做好了，中途還打了幾個電話問什麼時候到家？
等到麗芳他們進家門的時候，飯菜還熱乎著。
怕烙的油饃涼了，婆婆先用籠布包了，又放在保鮮袋里。這樣既不會涼，又不會上汽水。
新炸的油辣子，一進客廳就能聞到香味。
再一看，餐桌上還有炖的羊肉，瘦肉絲炒蒜苔，炒大白菜，炖了一條魚。鍋里還有湯。
麗芳知道現在的新蒜苔都是大棚里長出來的，年前價格貴的時候要賣到十幾塊錢一斤。
看來，兒子媳婦回來，婆婆是真高興啊。
婆婆比上次見到蒼老了許多，原本挺直的腰背，也有些彎了，不過精神還挺好。
頭發早就已經白了，不過以前她都會染黑的，這次看到，一頭花白，麗芳還有些不習慣。
問道︰“我記得以前每到過年，您都會去染頭發的呀，今年怎麼不染啦？”
婆婆笑道︰“我都這麼大年紀，白就白吧，懶得染了。”
麗芳說︰“等明天上午，我帶您去染吧。還是染成黑色精神。”
婆婆笑著說︰“我老都老了，還怕別人笑我不精神？”
話雖這麼說，但麗芳從她的笑臉里，看得出來她還是願意去染的。
吃過飯，麗芳主動洗了碗，還陪著婆婆拉了一會家常，才拿著行李箱回了臥室。
床單和被套已經鋪好了，門口放著新的毛拖鞋。
婆婆跟了進來，歡歡喜喜地說︰“文強說過兩天也要回來了，所以我把他的床上也鋪好了。”
麗芳的兒子叫文強，在老家的市里上班。
麗芳說︰“等我回來鋪也來得及呀。”
婆婆沒有接麗芳的話，又說道︰“年貨我已經辦了一些，花生瓜子水果，我去和鄰居一起去鋪上買了些，你們回來就能吃了。肉也買了些，放在冰箱里，明天看看還要添些什麼，你們再去買吧。”
麗芳說︰“好吧。”
家里有婆婆，該置辦的東西，都會提前辦好。
不必像別的主婦一樣，急急忙忙的。麗芳的內心很從容。
婆婆站在房里不走，看著麗芳的老公從行李箱里把秋衣和秋褲、毛衣、襪子、內褲一件一件的拿出來。
這會，麗芳盼著自己的兒子快點回來，婆婆也目不轉楮地看著她自己的兒子。
于是，麗芳說︰“您坐一會吧。”
婆婆擺了擺手說︰“不坐了，你們洗個澡快點睡吧。”
等婆婆出了房間，麗芳說︰“媽想和你說說話，你只顧著做自己的事情。”
麗芳老公邊用手卷著衣服，邊滿不在乎地說︰“說什麼話？”
說完，去了洗澡間。
榆樹疙瘩！麗芳看著他的背影小聲罵了一句。
第二天一早，麗芳本想回一趟娘家的，可還有些年貨要辦，所以又打開冰箱查看，列了單子去趕集。
叫上婆婆和老公，三個人一起去了市場。先給婆婆找了個理發店去染頭發。
鎮上的理發店里，平時門可羅雀，現在卻要排隊。
鄉親們平時也顧不上講究形象，忙了一年，要走親戚，家里也要來客人，有些家里還有新女婿或準兒媳上門，所以不管男女，都會在年前拾掇一下頭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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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芳讓婆婆在那里排隊等著，就和老公去了市場上。
買了春聯、鞭炮、買了些日用品，又買了很多吃的菜、連走親戚的禮物都買了。
不止麗芳夫妻如此，街上挨挨擠擠的人，都在熱烈的討論著過年的事情，手里不停的挑選著各種吃的用的，穿的戴的。
過年的這幾天，東西跟不要錢似的。
一開始 ，麗芳老公拿著手機不停的掃碼。
到後面，再買了東西，他就開始東張西望了。
麗芳心里高興，也不和他計較，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掃碼。
麗芳也給婆婆和媽媽各買了一件大花棉襖。
最後買到摩托車都放不下了，雇了一輛三輪車回去的。
這一趟，麗芳就花了將近一千塊錢。
麗芳問老公付了多少？
他說付了幾百塊。
麗芳把買回來的東西讓婆婆放進冰箱，就去了廚房做午飯。
現在的農村也不燒柴火了，已經開通了天然氣，很快，麗芳就做好了簡單的飯菜。
之所以這麼著急，是因為麗芳等不到明天了，想今天就回娘家去看看媽媽。
草草吃過午飯，麗芳就對老公說︰‘我想去一趟娘家看看我媽。’
麗芳老公不冷不熱地說︰“那就回呀。”
說著，不緊不慢的起身說︰‘把買的東西帶上。’
麗芳去拿了給娘家買的禮物，兩口了就回了娘家。
一年多沒回來，不但婆婆老了，媽媽和哥嫂，也都老了。
麗芳想，自己在他們的眼里，肯定也老了。
媽媽、麗芳老公和哥哥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麗芳和嫂子在廚房里邊做飯，邊拉著家常。
說起孩子，麗芳惆悵地說︰“文強和女朋友分手了，我們常年不在家，也不認識人。如果你們有合適的，給他說一個吧。”
嫂子說︰“都談好久了吧？現在的年輕人，怎麼說分手就分手呢？沒有讓他再爭取爭取？”
麗芳搖了搖頭說︰“算了。沒有緣份。”
嫂子說︰‘那好啊，趁著過年，年輕人都回來了，有合適的我就說說。’
晚飯除了紅燒雞炖粉條，還做了好多菜，嫂子還做了肉夾饃。
因為來不及鹵肉，所以嫂子直接做一盤紅燒肉，把紅燒肉剁碎，再加入小蔥、青椒炒一炒，夾在饃里面。
居然也很好吃，麗芳的老公一連吃了四個才住嘴。
嫁出去這麼多年了，還是娘家的飯最對胃口，麗芳每次回來都吃撐著。
吃過飯，麗芳老公從口袋里掏出五百塊錢的現金，塞給麗芳的媽媽說︰“這錢給您買點東西吃。”
媽媽說什麼也不肯要，說︰“你們在外面打工今年又沒掙下錢，我老了也吃不下什麼東西，快收起來吧。”
說著，枯瘦得像雞爪一樣的手捏著錢朝麗芳老公口袋里硬塞。
麗芳老公呢？使勁捏著袋口，臉都脹紅了，反復說著一句話︰“您拿著！拿著！您拿著！”
麗芳不知道他們還要推多久，忍不住說︰“五百塊錢也不是很多，應該的，拿著吧。 ”
麗芳哥哥說︰“五百塊錢還不多啊？我們給別人提水泥要提三四天。”
嫂子笑著說︰“他誠心給，您就收下吧，推來推去的。”
媽媽這才收下了錢說︰“你們趁天沒黑，快回去吧。”
告別哥嫂和媽媽，麗芳和老公騎著摩托車回家去。
雖然穿了厚羽絨服和毛褲，可夜晚的風依然刀子一樣刮在人的臉上、鑽進人腿上的骨頭縫里。
記得年輕的時候，無論是清早還是夜晚，騎著摩托車從來不覺得冷。
不知道是風烈了，還是人老了。
麗芳坐在後座，不由的用雙手環抱住了老公的腰，大聲問︰“你什麼時候去取的現金？我怎麼不知道啊？”
麗芳老公回過頭來，有些得意的聲音從呼呼的風里傳來︰“哼哼，我早就準備好了，還能讓你看見？”
麗芳在他背上捶了一下說︰“算你還有點良心。”
麗芳老公越發得意了，還帶著些委屈說︰“勞資只是不會說話，你總以為我心很壞。你們這些女人，都喜歡花言巧語的男人。騙得你們褲子都沒有。”
麗芳知道他得了一句表揚，又有點飄了，便不再理他。
再差的人，也會有一個優點。但如果夸大自己的優點，始終忽略或逃避自己的缺點，肯定算不得一個性格成熟的人。
第二天一早，麗芳吃過早飯，把家里又收拾一下。
雖然有婆婆收拾，但到底年紀大了，有些地方收拾得不夠徹底。
收拾到半上午，也就做完了。吃過午飯，便去了村頭串門。
麗芳出去串門，除了要和長時間不見的村人鄰里打打交道，說說話，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想把兒子失戀的情報傳播出去，有合適的女孩了，四鄰八鄉才好幫忙介紹呀。
兒子的婚事，是暫時壓在麗芳心頭最大的一塊石頭了。
這幾天還沒開始做年菜，所以大娘大嬸們還有空閑聊。外面務工的很多婦女也已經回來了。
村里正是熱鬧的時候，大家互相交流著各種信息。
其中就包含年輕一代的婚戀。所以，麗芳很輕易的就說出了兒子現在沒有女朋友的事情。
果然，一石激起千層浪，麗芳的消息散出去不一會兒，大娘大嬸們就開始討論起誰家有個外甥女，誰的娘家有個佷女，哪個小媳婦有個妹妹，送親的時候還來過，長得挺標致的。
她們傳達出來的消息，令麗芳禁不住內心澎湃了起來。內心開始悄悄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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