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事也不能埋怨旁人。”許玉匠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是我執意進宮,才壞了大事。”
“因為這樣,皇室就是說敝族使團要反叛,下使也只能受著。”
宋地王邑。
華夏使團被安排在客館,規格一如先前。
許玉匠則被召入宮,會見宋君。
“臣下來報,說貴使團餐風露宿頗為淒慘。”主位上,宋君道,“莫非沿途諸侯不願招待乎?”
“不敢對上君有半點隱瞞。”許玉匠回答道,“不是諸侯不願接待,是下使不敢被接待。”
“哦?”宋君有些疑惑。
“也不全是這樣。”許玉匠道,“那些被皇室冷遇的諸侯,敝族使團是很願意拜訪的。”
“宋君就屬此列。”
“還請使者解惑?”
“君可知那日敝族使團為何不在齊地逗留,卻偏偏在貴部停留兩日有余嗎?”
“不是大夫染了寒毒之故?”
“染了寒毒確實不錯。”許玉匠順著道,“上君可知為何會染寒毒?”
宋君哪里知道,搖了搖頭,投去眼神。
“實是因為心焦、體累之故。”
“當日華夏使團還未進入齊地,使團便得到自皇邑傳出的消息。”
齊君立刻直起身子。
“那消息稱齊地匪患猖獗,齊君好游樂,不問政事。”
“試問?若上君攜帶部族重寶去向皇室進貢,途徑齊地洽聞此事,當如何行事?”
“哦!”宋君恍然,“怪不得使者獨獨不願在齊地停留。”
“正是如此。”許玉匠一副得到知己的模樣,“部族重寶不容有失,不然炎皇室問罪,寡君也不會饒恕下使。”
“那日心憂之際、又倉促勞累,故而病倒。”
“使者說消息自皇室傳出,可有明證?”齊君懷疑道。
“當日不論消息自何處傳出,敝族使團都沒有選擇!”許玉匠道,“是去了皇邑,下使見到一個宮僕,認出其是當日傳信之人,這才確定消息自皇室傳出。”
“可這消息除了……羞辱齊君,讓齊君怪罪貴部外,別無他用。”
“君上錯了!”許玉匠拱拱手,“直到敝族使團被驅逐、齊君受賜時,下使才明白這中間的門道。”
“那位皇室貴人,借敝族使團羞辱齊君,然後再實行安撫,可謂好處佔盡。”
“使者快說!”宋君催促道。
“首先,看似齊君並無損失,實則喪失威望甚矣,還從側面表現了皇室的公正。”
“其次,敝族寶物有幸為諸侯追捧。一旦蔽族與齊君結怨,齊君若想得到敝族寶物難矣。”
“且一旦齊地與敝族交戰,必定兩敗俱傷。”
“試問上君?齊地實力大損,對誰最有壞處?”許玉匠拋出問題。
“宮內齊妃……不不,前朝身居要職的大皇子!”
“正是如此!”許玉匠贊道。
“這樣說來,貴使團落入了圈套。”宋君嘴上說著,心里已經將這件事情的幕後推手安在了二皇子頭上。
“所以下使回程途中,凡是經過皇室親厚的部族,一概不敢停留。”
“下使雖頗知中原諸侯禮儀,但人心隔著肚皮,下使愚鈍便只能盡力躲開禍患,恐為旁人利用。”
“此番惶惶如喪家之犬,全賴貴部接待,才得以緩口氣。”許玉匠信誓旦旦道,“下使回去部族,稟明寡君,一定派遣使者攜帶重禮答謝。”
“接待諸侯使團乃尋常不過之事,何須使者答謝。”
“上君以待上賓之禮接待敝族使團,蔽族怎能不誠心相報?”
“除了禮物答謝,貴部或可與敝族互通有無,此番皇室要求敝族減少上貢,若有多余寶物,正好用于交易。”
宋君心喜不已。
中部諸侯所得絲綢瓷器,多是商隊自南部帶來。
每一卷、每一件都能交易出讓人咋舌的高價。
若宋地能與華夏族直接交易,其間利益何止幾倍!
當下召喚侍從上酒,奏樂起舞。
華夏使團在宋地逗留數日後,進了齊部落疆界。
與此同時。
沿途幾個誠心接待而未果的諸侯,以出獵為名,聚在一起。
“什麼?也沒有在貴部停留?吾還以為獨獨沖撞吾一個部落。”
幾人本就是來求證,結果發現都沒接待到華夏使團,心里平衡了不少。
“……尤其那主使,喜怒無常,不按常理行事。”
“誰說不是呢!當日羞辱齊君,吾等還坐而嘲笑。沒曾想,這麼快就輪到咱們。”
“哈哈……如今誰也別笑話誰……”
“報!有皇邑傳出的消息。”有侍從策馬而至,“華夏使團侮辱重臣,意圖禍亂宮闈。”
“小皇下令驅逐華夏族出境,並要求華夏族下一次進貢,減少進貢數量。”
听罷侍從的匯報,幾個君主面面相覷。
“怪不得避吾等如瘟神,原是擔心吾等借故為難!”
“汝且稍等!”那君主叫住衛士,“說說詳細。”
“君上,皇邑信使就說了這一句。”衛士道。
那君主蹙眉︰“華夏族說不準都離開中部了,皇邑信使才姍姍來遲,靠他們傳信,什麼事也別做了。”
“吾等在皇邑皆無親信。”有君主插話,“若無信使傳達,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得到消息。”
“那信使還是要妥善招待才好。”
“靠近炎地疆界的那幾個,也不知會咱們一聲。”
“他們巴不得咱們不知道。”
“……”
“這侮辱重臣之事,說的應該是齊君。可華夏使團如何能禍亂了宮闈呢?”
“咱們多遣幾人去皇邑?也好弄明白來龍去脈。”
“打住!”有君主道,“幾位願意派便派,反正吾是不會派遣的。”
“在皇畿安插眼線,這可是夷滅部族,傾覆社稷之舉。”
“不過諸位放心,吾一定不會走漏消息。”
“害!就是隨口一提,誰敢往皇室安插眼線呢?”
“就是,隨便說說,怎還有人當真?”
炎皇乃天下共主,皇畿即炎部落疆域,是其統治的核心區域。
其不允許任何諸侯安插眼線,被發現者沒有不被懲處的。
相反,炎皇派遣了不少監察者,在諸侯的領地。
這就導致了消息傳遞只能通過皇室使者。
而使者良莠不齊,加之非緊急消息,傳達起來或早或遲。
有時傳到邊疆部族,事情已經發生好幾個月了。